楼子是几百年前修的,电线只拉了几根。
大部分的照明还是要依靠火把,一旦太阳落山,城门楼上光线昏暗,再让东洋人做些手段就不好了。
于是陆沅君干脆就带着东洋人回了陆家的宅子,进了父亲会客的那间客厅。
“我想和陆小姐单独谈谈。”
双手被士兵束缚着,当兵的力气大,东洋人的岁数又不小了,额头因疼痛出了一层薄汗。
即便这个东洋人模样看起来比较良善,可模样在怎么良善,也是个瀛洲人啊。且年近五十也是个男人,陆沅君又不是花花世界那位霍小姐,力气和男人差不多。
东洋男人的要求,在说出口的瞬间就被人拒绝了。
“轻点儿,老胳膊老腿儿的,经不起你们年轻人折腾了!”
他人中部分蓄着的胡须,被从鼻腔中喷出的粗重呼吸打湿。
控制着他的士兵都是封西云的队伍,并非运城本地人。恰好这个东洋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老头子脸上的小胡子,又听了这一口运城味道的官话,让士兵们不免有些恍惚。
仿佛此刻押解的并非是中间横着家国恨的瀛洲人,而是错把运城某个茶馆里头的本地老头子给抓过来了,差点开口来一句大爷对不住。
“放开吧,留下一个人就行了。”
陆沅君坐在父亲的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
太太都发了话,士兵们自然也不能拒绝,只留下了会武的司机一个人,剩下的便都出去护卫了。
手中的茶杯温度正好,是能给掌心带来暖意,又不会灼伤人的热度。
“田中医生?”
陆沅君看着被司机按在右边椅子上坐下的东洋男人,试探着问出了一个名字。
“陆小姐知道我?”
抬手擦掉了胡须上凝结的水迹,田中医生对陆沅君晓得自己的名字很是欣喜。
陆沅君点点头,不置可否,但心里已经骂娘了。前不久就是你跑去策反李勋来,没策反成功,就该去策了苟团长。
怎么可能不知道田中医生的大名呢?
“不晓得田中医生今天是有什么打算?”
陆沅君语气冰冷,是热茶也无法温暖的恶寒。
田中医生的肩头被陆沅君的司机按着,但还是挣扎着从桌上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右手托在杯子底下,左手捏着盖碗撇去茶杯中的沫沫,先是在杯前深深的嗅了一下,紧接着吸溜嘬捻,咂巴着嘴喝了一口。
“啊—— ”
田中医生闭上了眼睛,心满意足的赞叹了医生。
坐在对面的陆沅君也好,控制着田中医生的司机也罢,谁也没料想到会是这种场面。茶馆儿里的老大爷,也就是这样不能再过分了。
“李勋来是我的学生,前不久我去他家里做客。”
田中医生倒是坦诚,丝毫不遮掩他曾来过运城的事情。
“我想让他帮忙引见陆小姐,可学生的翅膀硬了,不听先生的话了。”
田中医生又喝了一口香片儿茶,脑袋摇了起来。
“他还用亲子丼来招待我!”
想到这里,田中医生就气不打一出来,那东西是能有剁椒鱼头好吃,还是能有铜锅涮羊肉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