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孝靠在椅背上,听到外头的嗡嗡交谈声又响了起来。卯正刚过,秋日的太阳慢慢升了起来,透过窗格照在他桌子上。
沈孝扣着手,心想,她这时候是坐马车回了府,还是干脆在金玉阁睡一觉?那张罗汉榻可不舒服,真睡的话她伸展不开,怕是醒来身上还酸。
他没法真关心,只能在心里反复去想。
算算时间,跟七皇子来回通信,也就是五六天的功夫。陛下的耐心也没有很久,也就是这五六天,就想等他上折子去请婚。
其实陛下的试探多过真心赐婚。
沈孝考虑过冒险,假如自己真的上折子请婚,一半以上的可能性,是会因面首一事被陛下否了,到那时他又洗了清白,又免了婚事。
可是……沈孝却不想上请婚折子。他不能把自己下半辈子的指望放在捉摸不定的帝王心思上。
正元帝对庶出子女的感情非常淡漠,沈孝此前还以为,李述这样一个从冷宫里出来的公主,能有今日的地位,一定是因为陛下非常宠爱她。可原来并不是,陛下对她其实是利用多过疼爱,看如今李述都被他逼成了什么样子。
她身边并没有真心去爱她的人。
她的丈夫想尽法子要害她,她的父亲不顾一切要逼她,她的太子兄长还狠辣地要杀她。如果她不将一颗心磨砺地冷硬起来,那她不知道要怎么挨过这些年。
所以她在权与情之间,放弃了后者,沈孝其实并不怪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她这样容忍。
许就是应了她那句嘲讽的话,他就是贱骨头。
沈孝怕自己冒险一搏,万一真上折子请婚了,兴许陛下真的就不管金城公主的脸面,顺水推舟要将她抛出来跟寒门联姻。
至于面首的事情?
陛下金口玉言,只要断言说沈孝没做过面首,那沈孝就是没做过。沈孝辩白的折子也是密折,没人知道。到时候陛下痛骂几句崔进之空口白话,就能洗清沈孝的曾经,让他清清白白去做驸马。
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行,他不能娶别人。如果他娶了别人,她怎么办。
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下下策,哪怕付出的代价会更高。
沈孝取出一张信笺,给远在黄河督工的李勤写了一封密信。
如果他离开长安,她会想他么。
第三日。
后宫里消息比较迟,尤其是关于前朝的事情,基本透不进来,更兼金城没什么门路去打听,耳目非常闭塞。
但这次的事情不一样,这次的事情牵扯到李述和沈孝,一个是她尊崇的皇姐,一个是……那位沈大人。
沈大人那样的人,怎么会做过面首?
金城初听消息时,都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就不愿意相信,一半是出于对李述的信任,一半却是她执着的盲目。
更何况,父皇不是还没有因此贬斥沈大人么,那是不是说明什么面首都是信口胡编的?
金城一路上想了半天,车马就停在了平阳公主府外。昨日李述寄了请帖,专门邀她过府一叙。
金城下车的时候,已是近午时了,可侍女却一路将金城带到了李述的卧房里,梳妆镜前,李述只穿了一件单衣,显然刚起床不久,侍女正给她通发。
金城走近了,叫了一声“平阳姐姐”,李述转过脸对她淡笑了笑,但眼底分明没有笑意,反而都是倦色。
并不是没休息好的倦色,反而像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却又不得不遵循命令的倦色。
于是金城又忍不住想起了,平阳姐姐和沈大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