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村里头拜年的时候,今天村里就明显安静了不少。年轻人大多都跟着去外村的亲戚家串门了,满地乱窜的小孩子也没了身影,寇秋一个人静静走了会儿,忽然感受到睫毛上猛地一凉。
下雪了。
这是场大雪。他撑着伞站了会儿,脚下的地已经全被染上了白,有身影从远方走过来,走着走着就是一个踉跄,一跤摔在了雪地里。
寇秋赶忙去扶。
“没事吧?”
“没事没事,”那人连声说,又朝着雪地吐了口唾沫,“什么鬼地,这么滑!”
那是平常人家喜欢倒剩水的地方,结冰速度也比别的地方快。寇秋看着那中年男人,注意到对方身上的衣服已经很旧了,连鞋子也是旧的,看起来就不禁雪。他想把人带到自己家里喝杯热水,“您”
抬起头来,却愣了愣。
那中年男人也愣了。
他眉梢这几年染上了不少的风霜,鬓角也有了星星点点的白色。这会儿披个灰不溜秋的大棉袄,愈发显得沧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是方扬?”
寇秋怔了会儿,把罩在对方头顶上的伞收了回来。
“嗯。”
他说,“刘老师。”
他与这个高中班主任,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上一次见面时,两人之间并不愉快。
刘老师显然也想了起来,动动嘴角,神色还有点尴尬,“方扬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啊。”
寇秋说:“是啊。”
中年男人的脚在雪地里挪动几下,问:“你现在在哪儿过呢?老师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
寇秋平静地说:“我在省城上大学。”
“哦,”刘老师说,“省城”
他重新又垂下眼,似乎是刻意要避开大学那两个字。
寇秋却没让他避开。
“老师还记得吧?”他说,“就是当初查恭差点儿顶替了我,去的那所大学。”
中年男人目光闪躲的更加明显,“不、不记得了。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是吗?”寇秋笑了笑,“也是,对老师来说,可能只是件小事吧。”
——可对方扬来说,这是件大事。
无异于天崩地裂的一件大事。
方扬很努力。知道家里条件困难,不可能支撑的起他复读,所以就加倍地努力。他整夜整夜几乎没睡过,半夜里帮着方老爷子翻身,又让老人上了回厕所,偶尔还得自己拿针筒,学着卫生所的人教的样子给老人打针。照顾完爷爷,他也不能睡,拼命地瞪着眼脚泡在冰盆里也在做题。
大冬天的时候,他的脚也泡在里头,长的冻疮现在还留着痕迹。
多少个日日夜夜?
方扬数不清,也不想数。他闭着眼憋着劲儿往前冲,硬生生把这些难熬的日子都给熬了过去。他养猪,喂鸡,下地,照顾老人,学习,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留给自己。
就是这样熬,才熬出来的成绩。
“您也是知道的,”寇秋说,“当时学校曾经让您来家访过,您亲眼看到了。”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
他的脚不安地在雪地上蹭了又蹭,原本挺白的雪上很快就被留下了一道接着一道的泥印儿。男人脸色跟雪一样白,并没有抬头看这个昔日的学生,只粗声粗气说:“老师那时候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寇秋失笑,“您难道真相信,查恭能考出这样的成绩,而我只能考成那样?”
男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