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便宜了三块钱。
这样的东西和那样的东西之间,隔的距离其实并不算遥远。
可偏偏,对于他来说,却已经是遥不可及。
查恭还是拿了便宜的,走到了收银台前,从皱巴巴的零钱包里头掏出几张纸币。
“多少钱?”
收银员说:“五块钱。”
“怎么是五块?”查恭声音提高了,“上头不是写的四块九毛九吗?你不打算找我钱了?”
收银员声音也跟着高,还带着点外地口音,“你这个人讲话很搞笑哦,四块九毛九和五块钱有什么差别?一分钱的事,你跟我计较这么多?你到底是有多穷?”
旁边柜台的客人跟着看过来,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就一分钱,还计较?”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一分的钱都快没了吧?”
那些目光刺过来,很是醒目。查恭不傻,他全都感觉得到,他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下,不说话了。
半晌后,他把卷纸往柜台上一摔,径直走出了商场。
后头还追出来一句收银员的冷嘲热讽,“脑子出毛病了哦!”
脑子出问题了吗?
查恭觉得没有。
他搬出来也有几年了,外头的生活并不比村里的强,像他这种没大学学历,也没专业技能的人,想混口饭吃就是加倍的困难。从村里出去的第一年,查恭心高气傲,想着家里还有点钱,鼓足了劲儿准备做点生意。
可他实际上哪里是做生意的料?不懂得从哪儿进货,也吃不了什么苦,爸妈没办法在他后头当依靠了,查恭的人生就整段垮了下去。
他一直垮到了最底层。
做什么什么亏,干什么什么倒霉,这几年里,查恭受尽了前十几年没受过的罪。查父死在了狱里,那些人看见他档案里父亲犯了事,能有几个敢收他的。他搬过砖,也试着做过别的,没有一项成功。
经验没有越积越多,装钱的口袋却越来越瘪了。
说起来时,简直像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他还能发现自己住在大红门里头,隔壁有悄悄互相喜欢的方扬,后头有疼他爱他、愿意给他付出一切的父母。他骑着自行车去上学,晃晃悠悠的,那些当时还买不起自行车的孩子追着他,个个儿眼睛里都揣着明晃晃羡慕的光。
——可现在呢?
查恭买了个白馍,坐在路边慢慢地一口口啃。啃着啃着,他的眼泪忽然下来了一滴,把馍给打湿了。
他赶忙伸手,把上头的这滴水珠子擦干净。可不知道怎么了,过一会儿,上头又落了一滴。
查恭以为是自己哭了,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是下雨了。
下雨了。
他就蹲在雨帘子里,头发被水花拍打的竖直向下,衣服湿淋淋贴在身上,把他裹成了在泥地里挣扎的蚯蚓。他望着路上过往的车,有辆奥迪从他面前飞奔而过,溅了他一身水。过会儿,里头的人又掉了头,把几张纸币从后座的窗户缝里头塞出来,“赔你衣服。”
查恭赶忙伸手把它接过来,满心的感谢,接连弯了好几下腰。
“谢谢!”
声音被雨声挡住了,有点儿失真。寇秋朝窗外看了眼。
阚峻:“怎么?”
“感觉好像有点熟悉,”寇秋说,仍然把头往后扭,“这个人”
阚叔叔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寇老干部立马改口,“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
阚峻这才松开了紧蹙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