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刚从偏殿回来, 偏殿里住着凌素云, 去年秋她病了,好好歹歹病了半年,祖孙俩一起成了药罐子。
想起形销骨立的外孙女, 郑太后长长吐出一口, 这孩子得的是心病。
大宫女青杏端着药上来。
郑太后望着褐色药汁, 药有什么用, 心病还须心药医。
“皇上来了。”宫人禀报。
这一阵皇帝难得住在宫里, 一来是为了主持陆夷光认祖归宗事宜, 二来是为宁王接风。
郑太后示意青杏扶她到罗汉床上躺下。
进门的皇帝看了一眼案几上冒着热气的药, “母后身子可有好些了?”
“劳皇帝惦记着, 好了许多,晌午还吃了半碗粥。”郑太后笑容虚弱。
皇帝笑容欣慰,“母后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御膳房准备。”
郑太后含笑点点头, “他们伺候的很是尽兴。”
皇帝道,“如此甚好。”
郑太后咳嗽两声, “这年纪一大, 各种毛病都来了, 身子不中用了。”
“母后老当益壮, 且还要长命百岁。”
郑太后失笑, “倒是想啊,可惜没这福分了,”她怅然一叹,“有皇帝孝敬着,哀家这辈子什么福都享受过,唯独放不下素云这孩子。”
皇帝静默一瞬,他就知道郑太后找他是为了托孤。说来这位嫡母也是可怜,亲生一儿一女都英年早逝,唯独剩下凌素云这么一滴骨血。
望着郑太后憔悴苍老的面庞,耳畔响起温御医的话,郑太后寿数快尽了,不由心生萧瑟
看在郑太后早年待他不薄的份上,他愿意善待凌素云,只要郑太后要求不过分。
“母后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还要喝外甥女的喜酒。外甥女温柔乖巧,朕甚为喜欢,一定给她寻一户好人家。”
郑太后苦笑,“素云这孩子看着乖巧,其实犟的很,她小的时候,时不时拿着吃食去冷宫那边,哀家不许她去,可她偷摸着也要过去。”
皇帝把玩着念珠没有说话。
郑太后心沉了沉,“哀家原本以为并不过是孩子的情谊,也没往心上去,哪想到这孩子居然……怪不得她这些年无论哀家怎么说都不肯嫁人,直到去年秋,南边传来老七遇难的噩耗,这孩子一夜病倒,哀家才知道她居然动了不敢动的心思。”
说到伤心处,郑太后落下来泪,“哀家好说歹说,可这孩子就是钻进胡同里出不来了,眼看着她一日又一日的消瘦,哀家心如刀割。”
皇帝并非一无所知,不过他装作毫不知情,没想到郑太后居然选择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年少慕艾,一时意乱情迷,好生开解便想通了。”
郑太后施了拭泪,“一开始,哀家和皇帝想的一样,可这都半年了,她病得越来越重,哀家真怕她,”郑太后隔哽咽一声,“若她有个万一,哀家如何有面目去见她娘。”
皇帝叹了一声。
郑太后老泪纵横,“哀家知道不该开这个口,可哀家实在是于心不忍,请皇帝成全。”
郑太后挣扎着下榻欲跪。
皇帝连忙扶住郑太后,叹息一声,“母后莫要如此,容朕考虑考虑。”
郑太后失了力气一般回坐在榻上,感激不尽地看着皇帝,嘴角阖合,说不出话的模样。
皇帝安慰郑太后片刻,告辞离开。
郑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