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仇可报,我喝多了酒,走在街上不肯给他们让路,这些少年出手虽狠,但是我也有错。”
“会不会是有人设计?”徐础问道。
田匠原本是个冷漠的人,神情少有变化,如今却变得和善许多,笑着摇头,“我得罪的人确实不少,他们若是设计,就不会只砍断我一条腿。那些人就是寻常少年,跟我年轻时一样。”
冯菊娘无奈地摇头,徐础拱手道:“田壮士恩怨分明,令人敬佩。”
“他现在不是壮士啦。瞧我,请公子过来,连茶水都没准备,你们在这里说会话,我去安排酒食,公子今天就住在这里。”冯菊娘并非征询意见,而是直接做出决定。
冯菊娘一走,田匠小声道:“田某半世英雄,后半生却栽在一名妇人手中。”
徐础一愣,“田壮士此言何意?”
“菊娘说得对,我不再是壮士。”
徐础笑道:“那我称呼田兄吧。”
“我比你年长得多,担得起一声田兄。”
“田兄……不是自愿吗?”
“是自愿,我受伤之后,多得菊娘照顾,她说自己克夫,正好我断了一条腿,半死不活,我若是有胆,就娶她为妻,可以得一个痛快。我受激不过,于是……”田匠笑了笑,“能娶菊娘为妻,是我此生荣幸,只恨我已成半废之人但是菊娘不在意,反说这是我交的聘礼,哈哈。”
徐础笑道:“田兄夫妻和睦,更要恭喜了。”
“和睦是和睦,但是雄心壮志也没啦,我现在只想守在家中安度残生,守护菊娘,所以连断腿之仇都不想报,就怕再卷入是非。”
徐础想了一会,开口道:“田兄不该请我过来。”
徐础总能带来“是非”。
“请你来的不是我,待会让菊娘说吧,咱们只管喝酒。”
“我现在酒量大降,只能饮一两杯。”
“你受的可不是轻伤。”
“还好,至少没有伤筋动骨。”
“肢体也还健全。”田匠大笑道,神情忽又转正,“没了雄心壮志,我现在只想安稳度日,请徐先生指点:渔阳可得几日平安?”
冯菊娘从外面进来,“得一日过一日,想那么多干嘛?别处纵有平安,咱们也去不得。公子请到厅中用餐。”
徐础起身,站到一边等候田匠。
田匠自己站起来,拄一根短仗,走路虽有歪斜,却一点也不吃力,大步流星,在门口侧身道:“徐先生请。”
厅里已经摆好宴席,听说徐础如今不能喝太多酒,冯菊娘大为吃惊,但是没有硬劝,命上换上茶水。
三人边吃边聊,田匠没了雄心壮志,话却多了起来,还是不愿提自己的事迹,而是讲述多年来所遇见的奇人异士,津津乐道。
冯菊娘常常插话,从丈夫的话中挑刺,但是语气轻快,脸上一直带着开心的笑容,显然对丈夫颇为满意。
这是一对幸福的夫妻。
徐础说得少,只讲了自己如何找到芳德公主。
酒过三巡,冯菊娘说到正事,田匠坐在一边默默旁听。
“其实是郡主让我将公子请到这里暂住,她说眼下形势复杂,公子不宜在城里公开现身。”
徐础早已猜到,于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郡主还想从公子这里了解并州的形势。”
“尹大人的使者会比我说得详细。”
“郡主要的不是详细,而是走向,并州传来的消息太好,郡主反而有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