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谈起前一晚的天气和迟迟见不到的日光,偶尔穿插几个他年轻时的故事。他是芬兰人,一直在瑞典工作。他是位刚退休的大学教授,很喜欢滑雪,最近刚刚决定去瑞士定居。
“这个世界上你还能在哪里找到一个更适合滑雪的地方呢?”这是他一路上强调了几次的话。他如今唯一的遗憾是老伴暂时不能过去,因为她还要留在瑞典继续工作几个月。
“我不知道中国人是不是也是工作狂。我总认为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在车上喝上午茶时他说,“我觉得你和男朋友做得很对,趁年轻到处走走,这种事不是一辈子都有机会的。”
陈盈无意向他解释她和汪屹的关系,因为老教授继续滔滔不绝地给她讲了很多在拉普兰的趣事。他小时候帮助照看家庭牧场里的驯鹿。他负责在冬季给它们补充食物,照看弱小和受伤的个体。那些驯鹿都认识他,用拖雪橇去超市的方式回报他。他给她讲起极夜的情景,黑色的天空像挂上了荧光绿色的纱帘。平静的湖水镜子般反射出极光每一丝微妙的变化。湖周围参天的茂密森林像屏住呼吸般悄无声息,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极光不停地闪动。
“我和我太太认识时她正好来我们牧场玩。”他说,“当时我只是个还在念高中的穷小子,天知道她为什么看上了我。她是西班牙人,性格里具有热带地区的那种激情。”
“后来呢?”陈盈问。
“后来第二年冬天她又来了一次。这次我决定拿出点男子汉气概,主动陪她去看极光。我本来是不相信极光是黎明女神驾车驶过那一套说法,我总觉得那还不如狐狸皮毛发亮的传说来得靠谱。但我还是去了。两年后她成为我的妻子。”
陈盈捂着嘴笑起来。教授坐在她对面笑出声来。汪屹还是插着手,头靠在椅背上。大概是笑声的缘故,他翻了个身面向另一侧继续睡觉。
“你瞧,人生就是这样,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偶然的选择可能会改变人生轨迹。”老人说,“和谁结婚是件很偶然的事。”
他们正好坐在最后一节车厢的后部,透过车尾的窗户陈盈能看到列车身后被扬起的雪花,像一团白雾一样飘散出去,在地面留下两条平行的轨迹。
“我猜他昨晚一定没睡好。”到达哥德堡时他说,眼神轻轻擦过陈盈的脸,然后自问自答地说,“他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了某个人呗。”
想起这些,陈盈总是会心一笑。她记起在南下的路途中见到阳光已近中午,太阳怕冷似的用云层裹着,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途经的大湖尚未完全冰封,在日光下闪动着充满魅力的光芒。她起身收拾好东西,打算在下车前推醒汪屹。哥本哈根和柏林之间只有一个停靠站,她不相信他在汉堡能自己醒过来。
“我会在到达柏林前叫醒他。”教授在车辆停靠前安慰她,“而且我想如果你不在,他也不会睡得那么踏实了。”
她在站台挥手告别,教授也频频招手。她将围巾留在汪屹的脖子上,目送列车离去,由飞奔带起的雪花越过她的头顶,在她肩膀附近缓缓降落,形成一层白色的霜,在阳光下反射着亮光。当天傍晚,她收到汪屹发来的邮件,在告知平安到达的同时承诺一定有机会就还她围巾。她简单地回复,告诉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