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宏回家了?”他头也不抬地问。从前他总是回避这个名字,仿佛一提到秦宏就让他失去继续谈话的能力。他慢慢地转向她,看她无声地点头。
“年年都是如此,倒也放心让你一个人留下。”他继续自言自语,“不怕你遇到困难兀自哭泣,也不怕你因为思念暗自神伤。我想他一定没见过你难过的样子,不知道你的日子过得什么样。我看见你又去报名做下周的房展会翻译了,是吗?”
陈盈承认了。
“‘那一往情深的爱的追求,有朝一日,竟变成对所爱之人的鞭笞吗?’”他问,不等她回答又接着说,“与其说人有惰性,不如说倚赖惯性。只要还能按照一成不变的方式过下去,就不愿做出改变,哪怕明知有更好的方法,也装作没听见或者干脆告诉自己那行不通。我想人人都是这样,不可避免。”
“做兼职是我的选择,与秦宏无关。”陈盈辩解。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想打扰你。可是当我知道叶枫要走了,才明白这样的无为而治也总有到头的一天。当发生外力打破从前的平衡后,轨道会发生各种扭曲,人们在新的轨道上边运行边寻找新的平衡点,企图再次回到原来那种状态。有些是不可逆转的,而且也许再也无法找到均衡。”
“汪屹,不要这样。”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很高兴你还挂着那颗天珠。”他指了指她的手机,吊坠正挂在她的外衣兜边映着阳光闪耀,“你放心,只要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陈盈向他表示感谢。
“你不用谢我,只要你觉得值得。另外,我也会去参加那个展会。”汪屹说。
这时梁静和叶枫出现在楼梯上,两个人看起来很轻松,有说有笑的,一点也没怀疑汪屹和陈盈的谈话。梁静松开叶枫的胳膊,快步走下楼梯,到大门口又扬起手招呼他们快点。陈盈看见好友这副样子,也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会心地微笑着。他们就这样高高兴兴地走出心理系学院楼,不一会儿来到附近的食堂。
“汪屹刚才和你说什么了?”等两个男生买饭时梁静问。
“没什么。”陈盈赶紧说。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梁静朝两侧看了看,“是叶枫说的。”
“什么事?”
“汪屹很喜欢你。”梁静说,“很久了。”
“是么?”陈盈尽量做出惊讶的表情,“他本人从来没提起过。”
“这样啊。”梁静接过叶枫端过来的菜,趁乱向陈盈撇撇嘴,叫她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开始分享在欧洲的趣闻。汪屹详细地讲他遇到埃菲尔铁塔关灯的新闻,这是不容易遇到的情景,他觉得十分新鲜。然后他分享了在挪威的见闻,看到捕鲸船浩浩荡荡地回到港口,将新鲜的鱼肉卖给当地人。还有临行前那一场暴风雪,所有列车都停运了。
“那怎么办呢?”梁静问。
在汪屹回答时,陈盈把脸埋进饭里,假装对整件事情不感兴趣。不让那些变得扑朔迷离的记忆再次呈现在眼前。在讲述过程中,汪屹也不看她一眼。当他讲到不得不去宾馆暂避一晚时一直沉默的叶枫突然提问。
“你什么时候去的奥斯陆?”
“大概是圣诞节前三天。”汪屹眼睛眨也不眨地说。
“哦,我还想,如果你早几天去,说不定还能碰到陈盈。”叶枫说,“她不是圣诞节前一周去的嘛?我和梁静都收到了她邮寄回来的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