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
“我是如何知道的,你不必关心。”谢忱说,“那个人你见过吗?”
妇人慢慢咬紧牙齿,“就算我见过,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不作为的警|察。”
谢忱微沉了眸,“你真以为,这个人把所有污名扔到你儿子头上,说他死了以后作恶杀|人,是在帮你儿子?”
“但……但只有他能让那个杀|人凶手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追悔!”农妇再一次情绪震动起来,她目眦欲裂地瞪着谢忱,“不像那些该死的媒体——他们只会扛着那些破烂机器到我家里——逼问我的儿子为什么要违反规则——逼问我后不后悔没有和他一起去——问我如果去了会不会阻止我儿子那样做……——可我儿子他有什么错?!”
唾沫星子喷到半空,妇人通红的眼眶里流出泪水。
“就因为他要照顾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就因为我那天发了高烧他急着扫完墓回来照顾我……就因为他白天还要做几份工还他爹欠下的那些债!”老妇人终于再压抑不住了,她捶胸恸哭,“就因为他穿过了那条路,他就该死是吗?……他就该死了以后都不得安宁——被那些人骂活该吗?那些人……那些人他们还配称是人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什么都不在乎……他们把我儿子的死当茶余饭后的笑话……他们还板着脸喝着茶指着我儿子活着时候的照片训责他……”
房间里,常人肉眼所难见的,浓重阴戾的怨气翻涌起来。
隐约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从很高很远处的山里传来,带着隆隆的巨响,也挟裹着无比阴冷的杀意,向着这房间里静坐在老妇对面的男人扑去。
其势如山崩。
男人低眼望着老妇,黑瞳里隐隐有光微熠。他神色沉静如水,像是对身周即将覆上的怨气毫无所察。
“主人主人主人——”老树急了,“那怨鬼要彻底化成恶鬼了——这可不是单纯阳气抗衡得住的!”
“……喵。”
灰色的小猫崽蓦地跳出了男人的怀里,它落到了铺着席子的土炕面上,声音柔软而低弱。只是那双猫瞳此时却已经从竖瞳变为圆瞳,它紧紧盯着房间某个空旷的角落。
小猫崽再次“喵”了一声。
常人肉眼所不能见的地方——整个房间的上方,所有翻腾的怨气在最后一声“喵”里,像是瞬间被冻成了固态。
小猫崽跃下土炕,一直走到那个角落里去。
在那儿,同样跪着一只神色狰狞如泣、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的怨鬼。
正是他曾在那辆出租车上见过的那只。
宋思年叹了口气,停下来,“如果你母亲知道你就在这房间里陪着她,那她大概就不会那样做了。”
怨鬼的双眼血红,全无理智地盯着面前的这只猫,他拼了命地要从那无形的禁锢里挣扎出来、他想要报复这一切、他要把所有让他母亲哭泣的东西……都撕碎。
宋思年像是没有看见那凶狞的眼神,他难得不笑也不戏谑,只声音平静。
“如果真成了恶鬼,那你就真的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了。……从今以后,这世界上也就真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了,即便这样、你也要做恶鬼吗?”
那死命挣扎的怨鬼突然顿住了魂形。
须臾之后,猩红的光从他的眼睛里慢慢褪去。
怨鬼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表情痛苦地弯下腰,把自己缩在了一起。
他似乎是在哭。
老树抖了抖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