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给姑娘们预备的学堂在外院,她为了活动筋骨,习惯步行一段路,等到了垂花门再坐上软轿。
她预备下抄手游廊时,正遇上二婶刘氏。
刘氏向来心高气傲,又因亲外甥是永定侯世子,觉着自己是妯娌里独一份,对于长嫂叶氏掌家私下颇多微词,也给叶氏使过绊子,但上头有陆老太太镇着,后来倒也收敛着。加之永定侯那边渐渐和她疏淡下来,刘氏只能越发讨好陆老太太。
陆听溪其实至今也不明白刘氏和她祖父的失踪能有何干系,但既然谢思言那般说,她防着盯着刘氏便是——谢思言那样的人,是不屑于污蔑一个后宅妇人的。
刘氏与她搭了几句话,便领着仆妇过去了。陆听溪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刘氏的呵斥声,回头一看,一个丫头瑟瑟跪在刘氏脚边求饶,刘氏似是怕引来众人目光,吩咐身边的婆子将那丫头拽起来,沉着脸去了。
陆听溪收回视线。刘氏近来好像心绪极差。
到得学堂,陆听溪照例温习功课。
她儿时虽然皮,但那是平时,读书作画时,她都乖巧得很,从来按部就班。曾经她年幼无知时还想和谢思言在功课上一较高下,但在她看到谢思言每日要做的堆积如山的功课时,就默默放弃了。
男孩读书是为科举,女孩读书则为养性,增广见识。陆家乃诗礼之家,特特为女孩们也设了学堂,有些不重女孩文墨的家族,不过简单教家中姑娘识得几字,不碍着出嫁后管家便是。
陆听溪很庆幸自己生在了陆家。
府上的姑娘陆续到了。
陆家统共五位姑娘,陆听溪序齿最末。她跟三房的堂姐陆听芝颇为要好,陆听芝行三,活泼好动,甫一来便坐到陆听溪身侧,叽叽喳喳跟她叨念邱先生昨日又多拖了多少工夫才放她们回去。
邱先生是她们的教书先生,年逾古稀,学问极大,常年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我再多讲两句”,而后滔滔不绝,至少要说上两刻钟才能打住。邱先生行事一丝不苟,从不怠惰,因着陆听溪功课最好,对她尤为看重。陆听溪昨日出门,告了假,倒不知邱先生又“多讲了两句”。
授课开始。陆听溪正做着札记,忽被身畔的陆听芝扯了一下袖子。
“淘淘,你看邱先生的发簪。”陆听芝做贼似地趴在桌上,小声道。
陆听溪抬头看去,刚要问有什么好看的,就听陆听芝继续道:“你不觉得那发簪像个扳手吗?”
陆听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邱先生今日戴的发簪不知是仿的什么物件,瞧着确实像个小扳手,那小扳手随着邱先生摇头晃脑的举动上下左右在空中画圈,衬着邱先生那张刻板的脸,陆听溪实在没憋住。
邱先生听见这一声笑,扭头看来,肃容让陆听溪起来站两刻钟。
一旁的陆听惠幸灾乐祸。
她出身二房,在府上行二,最看不惯陆听溪这个处处冒尖的堂妹,陆听溪倒霉她就高兴。然而乐极生悲,她朝陆听溪挤眉弄眼的小动作被邱先生瞧见了,被勒令站半个时辰。
罚她竟比陆听溪更重。陆听惠心中不服,却不敢违逆。
下学时,邱先生将陆听溪和陆听惠叫来,递来一张字条。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罚得不够。我明日不能来学里授课,你们除却要做我方才布下的那些功课外,另有额外功课——纸上这题面,我后日来时,要看到你们的答释,如若答不出,把整部《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