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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血与酒04
    看见“孩子”的那天,彭湖一开始并没有靠近院史馆。

    当时刚刚完成一台手术的他正在住院楼的休息室里喝水,门诊楼那边忽然来了紧急通知:附近发生一起严重的校车车祸,其中一个重伤者是哨兵,已经送到了二六七医院来。

    彭湖赶到急诊手术室时,病人已经因为失血而休克。

    那是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孩,羽绒服胸口完全被血浸透了。

    校车与小车相撞后翻到了桥下,他的肋骨折断,戳穿了肺部。

    胸外科的医生忙碌了三个多小时,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急诊室外全是记者,几个成年人跪坐在地上嚎哭,彭湖远远走开了,他害怕这样的场景。

    即便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他还是见不得这样的哭声,太苦太惨了。那小孩和他的孩子一样大,彭湖离开手术室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妻子。妻子正接孩子回家,父子俩讲了几句话,澎湖才稍稍冷静。

    他换了衣服,在医院里散了一会儿步,心中抑郁仍旧无法排除,最后坐在院史馆前面的长凳上发呆。

    初春很冷,但怎么也等不到雪落下来。彭湖看着头顶光秃秃的树杈子,忽然瞥见院史馆三楼的一扇窗不对劲。

    那是院史馆三楼走廊尽头的6号手术室,已经废弃很多年了。手术室里只有一扇窗户,是旧楼改建的时候凿开的。那房间原本要做成器材陈列室,但后来不知为什么空置了,从此成了杂物房。

    窗户上没有窗帘,总是雾蒙蒙的一片。

    但当时,彭湖却看到窗户上印着一张小孩的脸。

    “说是小孩也不对。”彭湖低声说,“那应该是婴儿的脸。太小了。”

    他是医生,他一眼就看出这张脸不寻常。

    “6号手术室那扇窗不矮,离地至少有一米三的距离。”他又说,“一米三的窗户,婴儿怎么爬上去的?我当时以为那手术室里还有其他人,是这些人把小孩带到那个地方的。太危险了,虽然窗子关着,可那房间特别特别脏。”

    此时的彭湖看上去,醉意已经没有那么重了。

    谢子京把酒瓶和自己的煎饼馃子放在一边,下意识看了看秦戈。

    秦戈没有像白小园和唐错一样听得认真又紧张。他正用一种忖度的目光打量彭湖。

    “然后呢?”秦戈问。

    彭湖从院史馆的人手里拿到了钥匙,立刻赶到三楼。开门之后他便看到6号手术室里一片猩红的血光:手术台放在正中,病人正在挣扎嚎叫,身着无菌衣的医生和护士围在手术台周围,正在动手术。墙壁上不断流下浓稠血液,无论是天花板、地面还是四面墙,全都红得令人作呕。

    而就在这红得不正常的墙壁上,一个接一个的婴孩正从墙面钻出来,看向彭湖。

    白小园倒吸一口凉气,扶着桌子站起,脸色很不好。

    唐错被酒味熏得难受,但这故事却没让他有什么反应。

    谢子京又看了秦戈一眼,发现秦戈比唐错还冷静。

    “除了这些呢?”他问,“还有什么你觉得比较特别的?我听言泓说,你当时描述的场景特别多细节,如果还记得,最好也跟我们说说。”

    “他们穿的不是现在的无菌衣。”彭湖十分详细地描述了自己所看到的的内容,甚至包括器械的名称和样式,他最后看着秦戈,“包括那里头的手术器械,也全都是以前才有的。我看到的那些医生护士,还有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至少也有三十年了。”

    秦戈盯着他的眼睛。

    彭湖的眼里完全没有醉意,他直视秦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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