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查过了,担任医生的哨兵或者向导,如果被确诊‘海域’不正常,医师资格证会被吊销,永不得从事医生工作。”她低声说,“彭湖知道这是最严重的后果,但即便这样,他仍然做了这样的自述。秦戈,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结局的准备。”
秦戈惊愕得说不出话。
彭湖是以放弃自己医生生涯的代价来举报蔡明月的。
他或许是从蔡明月说的“胡话”中得悉了当年的秘密,在重重矛盾之中,彭湖选择了一个曲折的方式去举报。
秦戈第一次见彭湖时他正在喝酒,可他眼里没有醉意,那瓶红星二锅头其实没办法灌醉他。他只不过借酒壮胆,说一些清醒时不敢讲的话。
“救我”——彭湖这样对秦戈说。秦戈此时才明白他的痛苦和矛盾因何而生。他的自述是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是彭湖自己亲手推动的。
蔡明月当年到底在6号手术室做了什么,彭湖语焉不详,但凭借目前他们找到的种种痕迹,答案几乎就在嘴边了。
淌血的手术室、穿墙而出的孩子,这些实际是蔡明月看到的幻象。
那些孩子死在蔡明月手里,所以蔡明月才会这样惊恐。
他们不是自然死去的。他们是被当年的蔡医生,亲手处理掉的。
“我不会写这种诊断书。”秦戈没有分毫犹豫,“这不是事实,而且违背精神调剂师的职业道德。”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没有人提出异议。
“再想想是否还有别的办法。”秦戈头一回感觉到,自己是在领导着他们的,“我们不能为了让有罪之人暴露,就贸然毁掉一个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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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戈一天都在想蔡明月这件事,下班后发现谢子京跟着自己走到车棚时顿时吓了一跳:“做什么?”
说完他立刻想起自己今早上一时口快说出来的话。
谢子京背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硕大登山包,一脸隐约的兴奋:“我需要买什么当见面礼吗?第一次到你家里做客。”
“这个包哪儿来的?”秦戈问。
“我的行李。”谢子京说,“这两天都寄放在传达室。”
来的第一天他就带着这个登山包,和传达室的大爷商定了借宿几宿。昨夜去唐错家里借住时他带着行李过去,今天上班的时候他又带着行李回到了危机办。
“……你不累吗?”秦戈很无力,这登山包不止大,还有棱有角,虽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显然不轻。
“唐错的熊猫怕我。”谢子京说,“我今晚打算继续住传达室的。”
秦戈愣愣看他,一瞬间竟然从心底冒出几分茫然。
谢子京太乖了。他突然之间像是在秦戈面前摘下了先前的面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秦戈又心软了一点。
“你去住酒店啊。”秦戈忍不住说,“传达室那张床,你连腿都伸不直吧。”
“不必。”谢子京说,“说不定高主任回来之后我就走了。”
“去哪里?”
“不知道。但你不是不想让我留在调剂科吗?”
秦戈:“……”
他心里已经没了30级狂风,只剩下对谢子京的怜悯,像湖水一样温柔地拍上了岸,但又沉甸甸地震动了秦戈的心肠。
“不是这个意思。”他小心说,“我并不是想撵你走。”
秦戈知道现在心软十分糟糕,但是——妈的,这人也太可怜了。
谢子京已经露出笑脸:“那好,走吧,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