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贺洗尘如此关切地盯着伤口,苏若渊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膝盖:“不小心绊了一下。”
两年前那一场噩梦般的葬礼夺去苏长青最后一点精力和生气,病弱的他无法继续关注苏若渊的学业,只能将他送进河阳村里的大族温氏的族学里头。说不上受欺负,白眼漠视倒是遭了不少,今天受的伤确也是不小心。少年郎抹不开面子,不肯告诉家里人,打算忍一忍便过去了。
贺洗尘揉捏着他细瘦的脚踝,确定没有伤到筋骨才放下心来。
“爹爹打算去村里的学堂教书,你要不要转来这边?”他问道。一直闲在家里未免太过无聊,贺洗尘不乐意去科考,但也要为家中减轻一些负担,索性便去教书育人了。
苏若渊淡色的嘴唇动了动,望着贺洗尘清瘦的后背愣愣地出神,慌乱地在心里过了一遍今天教的内容——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君子有九思……
苏若渊一遍一遍地默诵圣人的微言大义,还是无法克制翘起的嘴角。
“愿意的!”好半晌他才嗫嗫地开口。
晚饭时,苏玖扒着白饭,视线落在兄长身上,眉毛皱成了蚯蚓。
哥哥怎么老是傻笑?
苏玖想不明白,摇摇头,碗里忽然出现一块鲜嫩的炒鸡蛋,抬头望去,贺洗尘笑眯眯地:“小孩子多吃点才会长高。”
苏玖瞬间把那点儿疑惑抛到九霄云外,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毫不吝啬地给了贺洗尘一个大大的缺了门牙的灿烂的笑容。
苏家一团和气,贺洗尘抽空拜访村长,说明来意后,不费吹灰之力便被盖戳进了学堂当起一名光荣的人名教师。
隔着几条街的温氏族学里却不很太平,暴脾气的温家老七温展鹤摔了一杯茶盏,气呼呼地吼道:“他苏承佑有什么本事?竟然把我看中的弟子给抢了去!”
“七弟,这,苏若渊本来就是他儿子啊!”温家家主温展明摸着胡须,为难地劝道,“老子教儿子,天经地义,人家苏承佑也是有才识的,绝不会耽误了苏若渊。”
“哼!当年我就压了他一头,他也敢在我面前现眼?近些年来他自甘堕落,肚子里的墨水恐怕早就干了!”
温展鹤是苏长青的昔日同窗,论起年龄还比他小了七八岁。两人同年考中秀才,何月兰死后,他中了举人,苏长青却成了一滩烂泥,叫他这个老对手是又气又急!
“不行!苏若渊是个好苗子,绝对不能栽在他老子手里!”温展鹤思来想去,长袖一振,往门外走去,“大哥无须理我!此事还得我去解决!”
“哎哎——”温展明扶着门,目送一袭蓝衫的温展鹤远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温展鹤是个急公好义之人,一年前中了举,却因看不惯官场作风,青天白日之下,怼翻私德有亏的御史,收拾好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洛阳,回到家中当起教书先生。族中子弟众多,偏偏看上了昔日老对手的儿子,本想再考校上几番,中途却被截了胡,顿时气得头发都炸上天了。
罢了罢了,七弟是个有分寸的,大概不会惹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