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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泥小炉上架着铜壶,开水沸腾咕噜噜地从弯嘴冒出白雾。贺洗尘熟练地将紫砂茶具烫了一遍,舀了一勺茶叶,过水,接着一手拢着宽大的袖子,一手执起茶壶斟了四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在雾气的氤氲下透露着闲云野鹤般的美感。
“请。”
温道存猛地回过神来,终于将自己的眼珠子从那双修长骨感的手上移开。
“多谢世叔。”
茶不算多好,但一室经子史集,三位淡然佳人,还有窗外的梅雨荷叶,一时让用惯了好东西的温道存恍惚不已。
“明年温小公子该要参加童试了吧?”贺洗尘悠悠问道。
“是,家父是这个意思。”温道存唯一不需要人担心的就是学业,他脑袋活泛,时有惊人之语,温展鹤却嫌他剑走偏锋,不合时宜。
“爹爹,我也——”苏若渊不禁探出身子,眼睛里透着跃跃欲试。
将茶杯轻轻放下,贺洗尘轻描淡写地应声:“想去便去。”科考不易,他也没想着要让苏若渊考个功名回来,不过苏若渊是个读书种子,又心系天下,不出意外还是想通过科举入仕搏个功名。
苏玖端坐在一旁,闻言也亮着眼睛望向贺洗尘。贺洗尘轻笑,赏给她一个弹脑门:“你就别想了。”苏玖瘪下嘴,不高兴地转向旁侧。
这个时代对女子还没那么大的苛求,贺洗尘也是不拘小节,在家中苏若渊学什么便让苏玖也跟着听一耳朵,有时还会带着两人上街体验人生百态。
女子在人间行走总是比男子艰难,他无意将苏玖培养成才女,只是希望在她以后的人生中,目光能够不囿于家宅,整日为了丈夫的恩宠或喜或悲;遇到苦闷时能够纾解心怀,从容不迫地应付遍地荆棘。一个独立的人格,是贺洗尘最想赠予苏玖的礼物。
晚饭前的一个时辰,温道存竟都是在苏家书房里度过的,起初还在安静地喝茶,接着贺洗尘便旁若无人指导起苏若渊今天“论道”时听不懂的要点。苏玖不时发表一些意见,年纪虽小,却颇有见地。这一家人俨然将温道存当成透明人一般。
温道存不是自甘寂寞的人,寻了个间隙也加入了谈话。这场酣畅淋漓的讨论好像前辈的指导又好像平辈间的会晤。临走时,那位不好惹的世叔递给他一把油纸伞,别有深意地说着:“读书人的事,以后还是以文会友的好。”
这是,变相的警告?
温道存晕乎乎地被送出门外,望着紧闭的门扉,突生意犹未尽的郁闷。瞥到手中杏黄的油纸伞,摸着鼻子自言自语道:“有借有还嘛。”又高兴起来,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走进小巷。
贺洗尘很快就认识到温家人锲而不舍的精神。学堂里有一个温展鹤孜孜不倦地要与他一较高低,回到家中,还有一个烦人的温道存,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边叫着世叔一边见缝插针地提问题。
“温端己不管你吗?好歹你也是他的侄子。”贺洗尘疑惑地问道,他倒不至于因为刚见面时的一点不满就不理睬这个颇具求学精神的缠人精。
“唉,我和七叔可聊不下去!”温道存似乎想到什么骇人的场面,打了个哆嗦。
贺洗尘看了眼低头练字的苏若渊,心想如果能给儿子找个伴也不错。
“也罢,那便来吧。”
完全不想多出个伴的苏若渊暗地里狠狠地剜了温道存一眼——这个家伙,不仅觊觎他的妹妹,还和他抢老爹,简直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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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斑驳的老城门前走过,薄衫换成棉袄,杨柳枯败,梅花自傲。
除夕那晚,苏家三口吃了顿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