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一向她怎么说就怎么做的雪姑娘竟然头一次反驳了她。鸢尾并不是从小就跟在李傲雪身边的丫鬟,而是半途进来的,迄今也只跟了对方两年多。她刚来的时候听说这位小姐身边从小长到大的丫鬟不知道怎么死了,又见对方有些阴沉沉的,心里还有些害怕。后来鸢尾发现李傲雪这人就是胆小怕事,逆来顺受,有时候还不如她一个丫鬟来的有魄力。因此她也就渐渐放下心,放开胆子,在对方面前说话做事也不再过多思虑。
如今被面前的人一声质问,鸢尾才猛然惊醒她这阵子确实太过放肆了一些。她心头起了点退却之意,可是想起往日里李傲雪胆小怕事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以为她好的名义看她吃药应当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可是夫人的交代……
鸢尾想到这里,刚一抬头,就看见了李傲雪。这个房间因为方位,光线一向不是很强烈,而李傲雪坐在重重帷帐遮起的床上,内里更是光线暗淡。对方一头黑发从脸颊的两侧落下,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在阴影里望着她。
如同鬼魅。
鸢尾猛然间想起她第一次见李傲雪,也是一个暗淡的房间,坐着一个阴沉沉的女孩子,听说她的身边还死了人。她那时就十分害怕,不怎么敢抬头。如今,当初的心情似乎又在她身上重现,令她忍不住要低下头去。
李傲雪皱了皱眉,见对面的人好歹退后了一步,就立刻拉上了帘子。
这药来历不明,她是绝对不会喝的,但她不能不做出喝了的样子给对方看。毕竟这鸢尾虽然嚣张,但在记忆中是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她没有必要一心要害自己。既然如此,那么这碗药就必定是她方才说的夫人,也就是自己现在的继母让端过来的。
原身的继母对她十分冷漠,又怎么会突然关切地送一碗药过来。况且原身本身不过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摔伤了,一直在外敷药物,又不没有生什么大病,这时候对方让人端来内服的药,这其中必定有诈。
李傲雪想起再过两日,天衍宗就要来映月城收徒了。原身在书中被测出的资质是不纯净的,半破败的单一水灵根,因而被收为外门弟子。根据李傲雪平常看修真小说的经验,她只见过单一水灵根,这还是头一遭听到个什么不纯净又破败的。虽然文中对原身被收徒这段基本上是一笔带过,但是李傲雪还记得,她继母的儿子也是进了天衍宗的,资质是勉勉强强够上外门。
她心头一动,总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不及细想,李傲雪就听见帷帐外的鸢尾催促了一声:“小姐,你喝了吗?”
她闻言即刻把手中药碗里黑漆漆的,一闻就知道特别苦的药贴着床褥倒了下去。深色的药液被底下的棉胎迅速吸入,李傲雪在碗底留了浅浅的一层,然后一伸手把被子拉过来遮住痕迹,另一只手则将药碗放在嘴边润了润嘴唇。
鸢尾还是有些不放心,壮着胆子走上前。她拉开了一点帷幔往里看,就见李傲雪正端着药碗皱着眉头在喝。末了,对方将铺了一层细碎药渣的药碗还给她,嘴唇都被黑色的药渍给染成深色,还细声细气地抱怨了一句:“真苦。”
鸢尾经过之前的事情,加上自己也十分心虚,不敢在房内多留,只草草安慰了几句就连忙退出去了。
李傲雪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刚刚虽然把自己的“作案”痕迹给盖住了,但她其实也怕对方在帷帐内停留太久,闻出床褥里那股格外浓厚的药味儿来。眼下对方走了,她也可以放心一些了。
鸢尾捧着空碗离开李傲雪的房门后就匆匆绕过繁杂的几道回廊,去了李家主屋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