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主人竟然能亲自前来,他已是万分感念。至于主人所问罪行,他自然不做他想,只以为主人是心中有气,命他自承罪过,便依旧伏地未起,一字一句地道:
“身为统领,擅自将影卫调离主人身边,此为一。”
“欺瞒主人,无令行动,此为二。”
“计划失误,将主人置于危险之中,此为三。”
“以及……”
说到这里,楼夜锋的语气忽然顿了一下,先前沉稳的声线不见了,转而变得有些畏惧和犹豫不定。他闭了闭眼,道:
“……暗用药物,蓄意媚主,此为四。”
楼夜锋一句一句地说完,半晌却没听到主人有所回应,他不敢抬头去看,只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叩首一遍:
“属下自知罪无可恕,若主人尚念旧日微末之功……属下斗胆,求主人赐一个全尸。”
违命不遵、危及主人性命、媚主,无论哪一条单独拿出来都是影卫条例中的重罪。若依例定刑,定他一死已是绰绰有余,若数罪并罚,便是凌迟也无人会有异议。
楼夜锋虽与裴年钰有着十年的主仆情分,且因为他比主人年长七岁,裴年钰对他除了五分信任之外,尚有五分敬重。是以平日里相处时,裴年钰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身份上的压迫,两人似挚友多过主仆。
然而这十年里,楼夜锋心中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掂量得明白,未曾有过半分逾矩之想。
平日里的相处归相处,可到了这等大事上,裴年钰是主,他是仆,两人之间的身份如同一条天堑般不可逾越。他胆敢欺上瞒下设计主人,这是在挑战裴年钰作为主人的威严,无疑是重重地踩到了上位者最不能容忍的底线上。
情分二字……终究是不会再有半点份量了。
这一点,楼夜锋比谁都清楚,他最初设下此局之时,便没想过主人还能留他一命,他早已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做这事的。
这么多年里,他在宫中陪着裴年钰经历了无数风雨,也见识了无数其他主子手下胆敢越矩的影卫的下场,他从未奢想过主人能因为情分二字而对他有什么殊待。
影卫承主信任,以身护主,一身武艺报与知遇之人。说出去好听,但终究不过是主人手中一把刀罢了。
一把刀要如何才能让主人用起来趁手?无非两条——
好用,听话。
可他现在武功已废,再无用处,触犯的又是上位者最为忌讳的越权伤主之罪。这两条能够证明影卫价值的筹码……他已一无所有。
刀子钝了还能再磨,可若是这刀子不听话了……不仅不听话,还会反过来割伤握刀的手,这样的一柄刀,无疑只有沦为废铁被熔掉的下场。
“你…………”
裴年钰明知楼夜锋所说的罪行句句都是实话,而这些罪行也确实都甚为严重,可他却提不起一丝一毫惩罚他的心思。
他听着楼夜锋用喑哑的嗓音不带丝毫波澜地一条一条数着自己的罪行,分明便是死志已决的样子。然而他脑中闪过的,却是十年来他一身黑袍一柄长剑默默守护在自己身边的一点一滴。
从深夜里冒死为自己带回对手情报的辛苦,到宫廷惊变时浴血而战的凶险,再到……
伏在自己身下任由施暴时的甘愿和隐忍。
那些他不曾忘却的记忆此时被一层一层地翻将出来,与面前这个跪在地上身姿恭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