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富贵被他吓得一惊,心扑腾扑腾一阵乱跳,定睛一看,特么这标准的贼眉鼠眼外加大鼻涕泡子,不是六旦这老孙子还能是谁?他没好气地一瞪眼,忙四下一打量,幸好周晓岚已经拉着她家大黄脚步匆匆地走远了。
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溜到六旦身边,小声骂道:“你嬷嬷个腿!风声正紧呢,知不知道?周晓岚这几天盯我盯得眼珠都要长钩子了,让她看到你又要闹一通。”
六旦一眯眼,缩了脖子嘿嘿一阵笑,满不在乎地拿油亮发黑的袖子一蹭鼻涕,嗡声嗡气地说:“一个小娘你怕她作甚?那晚上阿拉捉鸡又没和她照着面,她能说个屁?有本事把阿爷我的卵子咬了去?!嘿嘿嘿……”
“我艹,你倒是有本事,有本事你去严杀头面前喊两句?”曹富贵很是鄙夷。
黄林村的治保主任严和平当年是游击队出身,可惜后来伤了腿没能跟着主力部队正式参军,解放后回乡当了大队的治保主任。他眼里容不得一粒砂子,最恨小偷小摸和不务正业不劳动的懒汉二流子,用他的话来说:“这种废物点心枪毙都嫌浪费子弹,统统该杀头!”
六旦畏缩地一缩头,提心吊胆地左右看看,生怕严杀头从哪旮旯蹦出来,要逮了他去杀头,看得曹富贵嘎嘎直笑。
“去去!你就不怕严杀头?”六旦气哼哼地歪歪嘴,四下一打量,拉着曹富贵到矮石墙后头蹲下,又警惕地张望片刻,确定四下无人。
“作甚?神经兮兮的。”曹富贵被他也弄得有点紧张。
六旦没说话,一手摸上他的肚子。
“摸你阿爷啊!”曹富贵被他这黑油泥裹似的爪子摸上来,汗毛都竖了起来。家里穷归穷,他奶可是个爱干净的,就算是补丁摞补丁的补衣服穿出去,也要给他归整得干干净净,齐齐整整,楞是比旁人家多一分体面。
“嘿嘿嘿!就你精贵,跟地主老财家少爷似的。”六旦一撇嘴,眨巴眨巴小眼,悄声问道,“饿不饿?”
曹富贵正摒气听他说什么要紧话,一听这问的,翻了个大白眼:“你这不是废话?!”
最近这几个月大食堂定量越来越少,整天半饥不饱的,肚子没半点油水,能不饿得眼发绿?上一回一起偷了老周家那只大芦花鸡,也就分到了一只鸡腿外加只鸡屁股,稍稍润了肠。
六旦把头凑得更近了,哼哼叽叽地说:“……刀哥说了,干票大的,去公社里弄点粮。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曹富贵听他这话,顿时浑身打了个寒战。
弄点粮……这年景连队长都勒着喉咙喝稀的,公社里哪儿有粮?只有粮库里。这可不是干票大的,这是要干掉自己小命了。
“哎,说话呀,去不去?”六旦捅捅曹富贵,脸色有点难看。曹富贵这小子平时净爱瞎吹显摆,挣吃好强,装地主少爷的架势,一到干大事就拉稀,特么真废物。
“我,哎呀,这两天这饿的,身体虚啊!爬个墙都腿软,我就不给你们拖后腿了,帮我和刀哥说一声,我是真有心无力,去不了。”
曹富贵一边说一边哼唧,瞬间就虚入膏肓,弱柳扶风。扶着脑袋,晃晃悠悠,愁眉苦脸,哎哎叫唤着眨眼走远了,把还楞怔的六旦远远甩在身后。
“艹!这胆比耗子还小三分,呸!”六旦楞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
不敢干就不干,这小子屁股也干净不到哪儿去,谅他也不敢去告密。他悻悻站起身,一个人悄悄溜出了黄林村,打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