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富贵眼角瞟到院角灰扑扑的一团,就喊了声,“苗儿,出来,这饼干你俩一人一半。”
六岁的曹苗悄悄从墙角蹑出来,怯生生地接过大哥给的半块饼干,低着头迅速啃光,就像是一只存食的松鼠。
宝锋一看急了,赶紧也抢过大哥手上另一半饼干,狼吞虎咽地吃完。
“英子呢?”曹富贵舔了舔嘴问,肚子虽然还没饱,可这块饼干是奶让给俩小的,他虽然爱占人便宜,对自家人倒还没坑到那份上。
“姐去打柴草了,妈说明朝要自家烧饭了,柴草不够用。”宝锋边舔手指,边含糊地回答。
“行,我走了……咦?”
曹富贵一脚已经迈出门槛,从怀里掏出那枚已经让他捂得有点微热的扳指,美滋滋地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吓了一跳。白中透绿,油亮可爱的扳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条纹路,黑红黑红的,仿佛是不小心被打碎了,又在血里浸了遭,又像是熬了几夜的眼珠子,布满血丝,看上去瘆得慌。
“嗷——这可咋弄?!”
曹富贵慌了,忙伸手去擦,这样的卖相送给别人都嫌吓人,怎么还卖得了价?手刚蹭到扳指上,他就疼得呲牙咧嘴,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被老孙家那拖油瓶狠咬了一口,伤口还在渗血呢!
看到手上的伤口,曹富贵惊醒了,忙换只手使劲蹭扳指,这上头血痕不会就是自己的血给污的吧?!艹,那拖油瓶叫什么来着,可坑死阿爷了!
拖油瓶大概是姓乔,还是焦来着?他那寡妇娘刘翠芬带着他,改嫁给黄林村老孙家孙光宗就是前几年的事。孙光宗是个鳏夫,前头那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撒手去了,他家里又穷,还有个刻薄的老娘和傻子弟弟,也只能娶上个带拖油瓶的。
曹富贵没怎么和刘翠芬照过面,印象里就是个干瘦的婆娘,见人都露出三分讨好的笑,不怎么说话,连她婆婆指着她骂半天也蹦不出个屁来。倒是没想到她带的这只拖油瓶这么狠,下嘴见血都快见骨了!
他用力地搓着那扳指,手痛心又疼,倒是不敢上老孙家理论,说到底这东西还是从人家手上抢来的。孙家是外来的小姓户,孙光宗那酒罐子暴脾气,只会窝里横,哪里敢跟他曹姓的男丁闹,回头说不准就回屋打老婆和拖油瓶,那打起来真是往死里打。
曹富贵悻悻地骂了句,就当是积阴德,便宜那小崽子了。
东西出了岔,就不容易出手。
他瞅来瞅去还是不死心,索性打了盆水,回自己屋头再搓弄搓弄,说不定玉扳指没裂,就是血污着了,洗洗就干净了呢?
老曹家如今住的院子,一排正屋,东西两厢,天井里还有口水井,大大小小连灶间、耳房加厅堂足有十二间屋,住了爷奶、二叔二婶和他屋里三个孩子,再加上曹富贵八个人,倒是挺宽敞。
这屋子本来是村里曹姓大户的别院,打土豪分田地时,曹富贵他爷爷精穷的三兄弟是农干积极分子,当时政府分派二爷爷家三口和他家八-九口一起住进了这好屋。二爷爷早早过世,他的两个儿子成婚分家,富贵爷爷出了笔钱给他俩在村里另起屋子,这院子就只剩下他们一家子了。
曹富贵那屋子在二楼,顺着阴暗逼窄的楼梯上去,一间大屋都是他一个人住,朝南挑了两扇木窗,明亮的光线透入黑洞洞的屋子,照亮一屋老旧结实的木板墙,不像楼下那样连白日里都透不进多少光。
这屋头原本是他父母住的,后来爹死娘改嫁,阿奶心疼他,就让他自己住一间。二楼的屋头春秋舒服,夜晚凉快,就是雨天容易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