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余得水的主意。他猜孙老爷不会将此事告诉兄弟孙大人。若老头儿骂余得水一顿、再不许给主子代笔也就罢了,或是将之搁在自己左右调理教训也还罢了;偏他径直把侄孙身边得力的长随夺了给自己亲孙子,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公平决断。
果不其然,孙大人对此事分毫不知。孙二爷依然用余得水代笔,没人察觉。
数日后孙二爷去赴宴,得意洋洋跟几个好友炫耀余得水,得了羡慕一片。此事没多久便传到了贾琏耳中。贾赦径直打发人上孙家去索要。只说老爷偶然听说了此人,愿拿个好丫头跟他们家换。孙大人哪能要贾赦的丫头?当日便打发人将余得水及其身契一并送至荣国府。孙二爷深悔自己招摇,奈何于事无补。
贾赦自是预备将余得水送给薛蟠,算答谢他帮了自家几手。因这会子年关将近,遂想着过了年再送过去。余得水认得字,贾琏那头又忙着暗查府里的豪奴,乃直让他过去帮忙。余得水生怕贾琏瞧上自己不舍得送去金陵,小心翼翼的不大露才,只做个文书罢了。
直至腊月过半孙溧才到京城,往他叔祖父家中投靠。偏这一家子悉数不待见他。孙大人才见头一回便给脸子瞧。后宅女眷愈发不顾颜面,孙太太竟连着三四日短他的炭,送来的也都是劣等烟炭。孙溧虽已猜着族弟大约说了自家的坏话,也没法子辩驳,一怒之下搬出京城孙府住客栈去了。自打出世起这位爷们从不曾受过如此冷遇,心下不平,兼不惯京中水土,没多久便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转过年关,闹罢元宵节,荣国府这头本该打发余得水走的。偏他在贾琏跟前虽不大惹眼,做事却趁手。贾琏想着,全当跟蟠兄弟借了他来、待查完了这些奴才的底细再送过去也不迟。遂暂留了他。只是余得水才刚到贾府时,贾琏一高兴已经写信告诉薛蟠了;如今遂另写了封信送过去,说借用一时过后再给云云。并竭力帮他弄那金陵娱乐场所调查问卷。
薛蟠接到信一瞧,贾琏还真寻不少人填了调查问卷,当中果然有小卫若兰稚嫩笔墨。那孩子只到过金陵的两处娱乐场所,天上人间和留香楼。乃笑嘻嘻将此物递给小朱。
小朱皱眉道:“卫将军也不知怎么想的,带那么小的孩子逛窑子。”
薛蟠道:“这里头必有缘故。咱们的人可留意些,留香楼八成是二王爷的地方,你信不?”
小朱这会子方知其意,摇头道:“你这和尚四处给人挖坑,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薛蟠摊手道:“司徒三爷亲自把引线送到贫僧手上,能怪贫僧聪明吗?”
正说着,去扬州探亲的赵家几个人回来了。觉海面色微沉道,林夫人贾敏染病在床且瞧着不在好,大夫已让将一应的后事用的东西给她料理料理冲一冲了。赵文生让他哥问问薛蟠:不是说好的冬天么?
薛蟠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先头算糊涂了。原著林黛玉冬底进贾府。他竟只算了那孩子进京的路程,故推算贾敏当亡故于秋末冬初。因不想太过神棍,才故意跟赵文生贾琏说的今年冬天。如今一想,算上林府去京城报信的时间、贾母跟林海商议并取得他同意的时间、荣国府打发人下扬州的时间,贾敏这会子再不死都要赶不及了!
那头赵文生原本盘算着,夫人年底才会没了、大小姐还得守制些日子,过了春天再跟林海商议给贾琏捞空缺来得及。薛蟠知道贾琏还得忙着调查他们家奴才贪墨财物之事,短期不得空,故此二人都将此事暂搁下了。不曾想贾敏骤然一病,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