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薛蟠脚尖一点身形一晃,那粉头拉了个空。怔了怔,粉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瞧小和尚就在身边合十而立,忙再扑过去。人影一闪,她又扑了个空。“阿弥陀佛。”薛蟠垂着眼皮子道,“看戏的诸位大人官差,差不多就得了。”
裘良哈哈大笑。老鸨子方才也看得瞠目结舌,忙喝令粉头下去。乃请裘大人等后院吃茶。裘良将此案从头细问。
老鸨子言道,中秋节时郑酥儿推却各色王孙公子邀约,独身去京郊寺院赏月。不曾想与一位举人公子好上了,好得满楼皆知。过了重阳楼里才听说那人名叫孙溧,江苏人,因病误了今春会试、如今孤身住在客栈等下一科。老鸨子不知见过多少粉头花魁将从良之心托予举子,并无一人得偿所愿,遂也劝过郑酥儿。奈何她跟迷了心窍似的只字不听,还赠给孙公子许多银两首饰。老鸨子气得日夜指桑骂槐。本以为她只会伤心破财,不曾想连命都丢了。说着,老鸨子拭起泪来。
又说起今儿早上。干她们这行的皆睡得晚起得迟,老鸨子亦迷迷瞪瞪的被人喊醒。随意穿了袄子爬起来,外头已乱作一团。问了半日才知道,孙溧大清早赶来找郑酥儿,不想拿住她与客人炕上酣眠,怒火中烧竟将郑酥儿掐死了。老鸨子吓软了腿,赶到屋中已不见了客人,就看郑酥儿死在炕上、孙溧倒在地下。遂命报官、将孙溧关去后头柴房。
裘良乃问:“谁告诉你郑姑娘是孙溧所杀,他又为何晕死。”
老鸨子道:“是客人说的,他为救酥儿将姓孙的打晕,却太迟了。”
“客人可是治国府的马三爷?”
“正是。”
“客人呢?”
“吓得回府了。”
“客人离开你们这儿是什么时辰?”
老鸨子想了想:“约莫卯时六刻。”
裘良悠悠的道:“马三爷卯时二刻已在他们府上。”老鸨子一愣。裘良又道,“且他丑时之前便回去了。”
老鸨子赶忙喊了个护院过来,便是早上与那“客人”说话的。裘良将马三爷之形容、身量、昨晚的衣着与他所见一对,全然不同。偏那人自称马三爷。裘良忙令将这护院送去衙门、帮着画师画影图形。护院走后,裘良又问还有谁见过“客人”。老鸨子忙又喊来一个龟公两个护院两个粉头。裘良挨个儿问他们,所述“马三爷”皆一样。
裘良又问郑酥儿可有贴身侍女,老鸨子便喊来她的随身小丫头清清。这孩子只有十二岁,怯生生的。薛蟠不禁摇头念佛。谁知她咬了会子下嘴唇,直往裘良跟前跪下,磕头道:“大老爷,我们姑娘不是孙公子杀的。”
裘良眯了眯眼:“何以见得。”
“我虽讨厌他……”清清泪如雨下,“他一直没瞧上我们姑娘。哪儿能因为争风吃醋……恼怒到这份上。”
老鸨子大惊:“他没瞧上酥儿?酥儿那模样分明已好了许久。”
清清道:“我们姑娘早早瞧上他了,偏他总是淡淡的、不远不近。”她哼道,“银子和东西倒收得撇脱。”
“等等!”“且慢!”裘良与薛蟠同时喊。裘良看了薛蟠一眼,“师父你说。”
薛蟠也没功夫跟他计较,忙问:“你们姑娘是在哪儿送给孙公子银子首饰的?他是怎么收下的?你亲眼所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