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然似有所思,举着茶杯怔怔出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张元渠一时堪不透,又捅了捅谢仪,谢仪轻叹了声,终是说道,“文风难改,行事易变。”
刘若然看了眼谢仪,踹了张元渠一脚,“整日逗猫玩鸟,连这点都堪不透。”
谢仪心道,闫肃是亳州通判,负责粮运等物,今摄政王在年前驻守东南,曾在淮南路停留三日,这才遣往西北镇压契丹族,这其中种种微妙不能为外人道,若是不仔细一二,怕是疏忽了过去。
张元渠又胡搅蛮缠了几句,到底没继续问下去,其中要害他也知道,万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商讨的道理,焉知隔墙有耳乎?
饭后,谢仪告辞,张元渠又送了她一程,谢仪目送着马车离开后,这才开门进去。
若是这场能中,谢仪在此至多待两月便需要启程赶往京都,这一千六百文的房租她早交给黄嫂子,却又得了她硬塞过来的半片猪肉。
黄嫂子常听街道上的人说起谢仪的风采,自是想着蹭蹭福气,让她家小子日后也能好生读书,向来对谢仪很是大方。
谢仪推拒不得,拎着猪肉回家,处理腌好刮在钩上,惹得邻家猫儿咪咪叫,却抓挠不得。
谢仪沾了水,在桌面写下“人祸”二字。
刚才她和张元渠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自是想到了当今的局面。
刘太后慑权,新帝年幼,不论是太后亲信还是朝廷大臣,怕都是不希望摄政王回京。然刘若然那日的口风,又隐隐透露着朝廷打算议和的念头。
大昭自建朝以来从未议和,南北兵祸皆是强硬姿态,有着摄政王在,本也不是耗不起。只是……
有着外患,处理内忧总是束手束脚,此刻朝政未稳,怕是连刘太后也尚在犹豫间。若是议和,摄政王回京就成为必然了。
谢仪抹去水渍,起身换衣,连那闫肃的猜测都是她妄自揣测,是真是假尚不得知,管他作甚。
……
是夜,考院内灯火通明,左右厢房都挑灯夜战,誊抄着所有的卷子。
考卷弥封,又经过书吏誊抄后,又交给对读生对读无误后,才会交由内收掌分送阅卷,其中种种繁复,过程琐碎。
又数日,同考官把所有中意的试卷交给主考官闫肃。
此次淮南路考院共六,其一在宿州,宿州名额约莫二十,这百来份考卷,便是这一次最终考究的学子。
夜幕深沉,伺候的小吏昏昏欲睡,厢房中坐着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官服中年,高瘦模样,神色板正,手中毛笔正久久未曾动弹,左手指间夹着一份卷子,看得入神。
他便是闫肃。
同考官梁慕华用袖子遮掩打了个哈欠,不敢叨扰闫肃。他虽不是亳州官员,却是知道这闫肃的脾气,最是眼中揉不得沙,他能看得如此认真,想来是当真看重。
梁慕华想了想,大概也知道是哪份卷子,这一次的考卷有几份当真出彩,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唯有那一份了。
“大善!”
良久,闫肃终于敛眉,长叹了一声,脸色却是缓和下来,“此子当为解元!”
梁慕华轻声提示道,“大人,您还未看过经义及诗赋。”考卷刚送来,闫肃就径直看了策论一科。
闫肃皱眉,冷硬道,“本官看中的是实际,经义同诗赋又能作甚,我会要一个诗人去管理一方吗?”
梁慕华不说话了,他也知道,闫肃不是鄙夷诗词,而是不认可诗词作为科举考察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