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巧,周瑞家的这会儿在凤姐跟前伺候,不得空。李妈妈留下粗壮仆妇在周瑞家等候,言明自己先带着林旺去天香居开好雅座,专等周瑞家的到来。无论事情成与不成,只为和荣国府结个善缘。
待周瑞家的在前头忙完,归家碰见自家儿媳不早不晌正与一个陌生仆妇吃酒喝茶,聊得不亦乐乎。
周瑞家的轻咳一声。陌生仆妇忙起身前来问好,顺势就是一锭银子递上前。再有周瑞家儿媳妇从旁解释,周瑞家的立时明白,这是外地小官,初来乍到来寻门路的,国公府管事的架势便端上了。
再听闻另有管事妈妈并管家在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天香居开了雅座专门迎候她,嘴角便翘上了天,特特换了身见客华服,带着一群心腹婆子浩浩荡荡宰大户来了。
且说周瑞家的带着人上楼,在楼梯口遥遥望见一个年岁五十开外眉眼带笑气度不凡的太太样儿人物,想着小官家婆子断没有这等风采,一时不敢错认。
却不想,那人竟亲亲热热迎上来,挽着她的手,先向她行礼,“姐姐来得真快!妹妹原也是京城人士,只是不似姐姐这般在京城年深日久、树大根深,如今更是久居外地,方才归来。这京城风物,妹妹看着已大不相同。”
周瑞家的被请上主座,向来巧舌如簧的她竟讷讷不能言。
“只是这天香居果然是好地方,这等好席面,十来年不曾变过。您先尝尝这道醉鸭,用上好女儿红佐料,鸭肉鲜美细腻,入口酒香四溢。”李妈妈也不说旁的,只殷勤布菜劝客。
粗壮仆妇更善调笑,荤素不忌,却也不过分,几句玩笑说罢,一桌人笑得东倒西歪,俨然已十分熟稔。
周瑞家的见自己带来的人都在大快朵颐,言笑晏晏,心底最后一点点戒备也放下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有宁荣二府这块大招牌在后,新来的小官儿从她们这些管事下人处开始巴结倒也合情合理。
这边儿,李妈妈和周瑞家的等一众管事婆子、内院仆妇吃酒。那头儿,林旺带人专挑了贾府门子和车夫等人套话。三两迷魂汤并丁点黄白物下去,贾府下人们当说的不当说的全吐露出来。
“听闻府上好几位姑娘,各个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出来不怕您笑话,俺们府上哥儿们也都是顶好的呢!”酒过三巡,一桌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李妈妈装着不胜酒力打趣道。
周瑞家的自诩火眼金睛,斜睨李妈妈一眼,笑道:“俺们府上姑娘自是好的。”
“只不知贵府姑娘都年芳几何,可许了人家不曾?”李妈妈问道。这原是各府私隐,非官媒人或世交近亲之类,不得打听。
但周瑞家的仗着她乃王夫人陪房,又素不把府上几位姑娘放在眼里。迎春、探春乃庶出,惜春是东府娘死爹不疼兄嫂不待见的主儿。至于林黛玉,呵呵,有王夫人给她撑腰,她有什么不可说的?
周瑞家的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敲着筷子细数贾府几位姑娘优劣上下。
什么二姑娘失在呆傻,三姑娘太过霸道,四姑娘冷心冷情,林姑娘小性儿难伺候……种种编排词句,话赶话语连语,如断弦珠子噼里啪啦直往外冒。唯独,只是对薛宝钗夸赞不绝,且不提名讳。
李妈妈闻言,握杯子的手攥得死紧,脸黑得赛锅底。
奈何周瑞家的醉眼迷离看不分明,还恬不知耻笑言:“妹妹你不知道,那林姑娘模样虽生的不错,但虽是官家千金,却甚为小气。出手还不如妹妹手下一个仆妇大方。要不是俺们老太太心慈,看重这个外孙女,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