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雾水被自家公子一脚踹开仍在角落的文竹胆战心惊思量:青天白日,孤零零的江上,爷,在躲鬼吗?
之后,文竹被罚闭嘴擦洗了一日船板,却傻傻以为是因他大惊小怪摔了永玙最爱的女儿红,到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哪里得罪了自家公子。
且说,这日黄昏时分,船行到九省通衢。
薛家管事来回禀黛玉道:“告诉林姑娘知道,咱们是府上采买船只,需至此处码头上货周转,需得约略停靠一二时辰。请林姑娘莫怪。”
“自是管事们正事要紧。正好王大夫和紫鹃乘船颇有不适,上货间隙,我等可能下船走走?”黛玉问道。
雪雁早在船上待腻味了,听见可以上岸闲逛,两眼放光直勾勾盯着薛家管事。
那管事最懂人情,马上叫来厨下粗使婆子,张罗周全,护送黛玉等人四处转转。
黛玉和雪雁分两边搀扶紫鹃,林福架着王大夫,李妈妈等众多婆子簇拥,一行人浩浩荡荡上岸。
待紫鹃双脚触得实地,立时长舒口气,连日来,无根之感一扫而空,连带着如雪的面色也红润了三分。黛玉安了心,带着众人自在闲逛。
码头上,熙来攘往。男女老少,贩夫走卒,除去忙碌上货卸货的船工等,还有许多小商小贩,趁着码头热闹,兜售当地特产并各式新鲜器物。
黛玉等人挨个小摊看过去,时惊时乍,和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也无两样。
几人走近一处书画摊。那摊子甚为简陋,只是两条长凳随意拼凑。黛玉却立时为摊子上一幅狂草吸引。
“好字!”
“好字!”
黛玉脱口赞道,耳边却听见有另一人语声,诧异抬头,只见对面人群里卓然立着一位白衣少年。
那少年剑眉星目,白衣如雪,腰佩一把长剑,负手站在嘈杂街市,却纤尘不染,如芝兰玉树,遗世独立。
黛玉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人气度赞一声好!
原来这白衣少年恰是永玙。
他比黛玉晚来一步,只因为九省通衢码头虽大,但是猛然间迎接数十艘商船同时靠岸,已然吃紧,偏偏永玙所乘巨大楼船也来凑趣。通畅的码头被塞了个严严实实,几乎腾挪不开。好不容易永玙才上得岸去。
远远只看见,那袭青衫在人群簇拥下东走西逛。永玙本想跟着,又觉自己行止甚为可笑,刻意反其道而行,从码头西边逛到东边。
正好在这书画摊前相会。永玙腹诽,天公凑巧,与我无干。
只是现下,对面而立,他才发觉眼前女子年岁实在尚小,站在一群粗使婆子身前,更显小鸟依人、弱质纤纤。
但,她通身的气派,又自沉宁端静,无论如何也不似一个孩子。
何况,她能识得这潦倒书生笔下意趣,自然绝非一般稚童。
永玙如是想,目光便停留在了黛玉隔着帷帽的面上。
李妈妈和紫鹃不约而同上前一步,挡住永玙目光。
被当成浪荡子的永玙这才醒悟,尴尬低头,掩唇轻咳。
被李妈妈和紫鹃密密拦在身后的黛玉无语叹息:“嬷嬷——我还要看字。”
李妈妈瞪了永玙一眼——何处来的登徒子,一点礼数也无,侧身挡在黛玉身前,只留出半个身子空隙让黛玉赏画。
“敢问先生,我欲求此字,先生多少金愿赠?”黛玉指着那幅狂草问道。
“咳咳,不多,三两银子便可。”书画摊主从树旁艰难撑起身子,一边咳喘,一边虚虚比出三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