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扶着黛玉下车,自有林福去打点官差。不多时,披枷带锁蓬头散发早已瘦脱了相的贾雨村被带到黛玉面前。
黛玉用尽目力分辨,也不能从面前这饿鬼般的人身上看出半点昔日贾雨村进士老爷的风采,也不免唏嘘。
“先生可还记得黛玉?”黛玉轻声道。
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炸响在贾雨村耳际。黛玉从头到脚都被帷帽裹住,贾雨村自然认不出,可是她的名字他又怎会忘记?慌忙就要跪地叩头。
早有粗使婆子架住他。
“罪囚贾雨村拜见林姑娘!”贾雨村嘶哑着喉咙道。
“先生到底曾教导过黛玉,不该这般行礼。先生远行在即,黛玉此来实有一事相求。”黛玉见状,缓缓道。
贾雨村现下何等境地,哪里敢当黛玉一个“求”字,双手连摆,带得手上锁链哗哗作响。
“罪囚不敢当林姑娘求字!您有何事,尽管吩咐!”贾雨村感受着背后官差吃人不吐骨头的灼热目光,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两股战战,要不是有婆子架着几乎站立不住。
以他现下情形别说跋山涉水远赴关外,能否活到明日都难说。
此刻只要黛玉一句话便能定他之生死。
黛玉拉过香菱,指着她对贾雨村道:“这位是香菱,便是你到金陵上任后所办第一件案子里被拐的女子。你可知——”
黛玉话还没问完,贾雨村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狂呼道:“我认得她!我认得她!眉心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记。”贾雨村颤抖着手指向香菱眉心,尖厉嗓音如同夜枭长呺。
他不识香菱,可是葫芦僧护官符乃他今日结局之始,如何记忆不深!
贾雨村像是怕一口气倒不上来似的,骤风急雨般说道:“她、她乃姑苏城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旁乡宦甄士隐家嫡女甄英莲!我那坏事的小妾原先便是她母亲封氏的贴身婢女。当初我进京赶考的盘资还是她父亲甄士隐赠予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