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花镜,业已月余。蓁与锦觅游衡岳之山,从山麓抵岳,行三十里,石径委蛇盘曲,夹以虬松老桂。含烟袅露,郁郁葱葱,不类人世矣……
登峰观海,日初出,金光烁烁,若丹鼎之方开。少焉,红轮涌于海底,火珠跃于洪炉。旋磨旋莹,苍茫云海之间。徘徊一刻许,乃掣浮埃而上……
………………
书不尽言,尺素难全,望风怀想,时切依依。既接光愉,青鸟为信,世局多故,至希自珍。
仅此奉闻,勿劳复赐。
华蓁敬禀。”
润玉坐在案前,看着华蓁寻来省经阁中收藏的山川地理江河游记,删删减减修修补补,一会的功夫就炮制出一份家书。
这一封讲昨日到了哪个风景名胜,下一封写前月进了什么地方小食,林林总总,不胜枚举。颇像一个为了不让家中长辈担心,就绞尽脑汁应付日常的顽皮孩子。
“你既不想让长辈忧心,何不直言相告?想来时过境迁,众芳主又德行高洁,必不至于因隙阻拦。”
华蓁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若是如此,我何苦费心遮掩?以前在花镜,但凡言及先花神,众芳主必提及两界深恨,我心中怀疑先花神之死与天界有什么关联。”
“常言说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先花神深得芳主忠心,又很可能因天界而死,这般深仇大恨,岂是时过境迁可以抚平?只怕我一说在天界,即刻便要被抓回去啦。”
华蓁心里叹了口气,还好花神离世之时,润玉也才回到天界不久,与此事绝无联系。想来众芳主不会太过抵触。于是将书信对折,施以灵力,只有书信送到长芳主手中,才会现出本来面目,否则就会化作烟云。信纸变作一只天青飞鸟,亲密地拱了拱华蓁指腹,便从窗外飞掠而过。
润玉以前只知花神离世之后花境不臣,脱离天界自立,两界素来不睦。却不想还有这般内情,眉头一皱,顿觉自己与华蓁前路坎坷,道“你我情意相投,若要长久厮守,还是查清真相,化解冤仇为上。”
“这是自然,只是怕时隔久远,无处着手。”
“时日虽久,变化却少,慢慢查探便是。”
“此言有理。”华蓁闻言,也不再挂怀。转念想起今日是征兵之日,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不去殿前坐镇么?”
“往日我这璇玑宫便门庭冷落,今年想必也是一样。叫天枢星君去点个卯也就是了。若是有人想一展抱负,自然会去旭凤那里的。”润玉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指着棋盘道:“今日天色晴好,枯坐案牍岂不辜负?不如手谈一局。”
“善。”
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白子浑圆剔透,色如羊脂;黑子点漆如墨,温润细腻。楸木为枰,其质轻坚。
华蓁执白,先行座子。其势轻巧灵动,出其不意,如清风来去,羚羊挂角。
润玉执黑,相随其后。尤擅诱敌深入,步步为营,似静水流深,波澜不惊。
庭外桃枝蕤蕤,将晴光分得细碎,撒落这一室静谧,落子时闻。香檀焚烟袅袅,清茶半盏余温。
“启禀殿下,昨日只有一个叫邝露的天兵来投。”
第二天,天枢星君向润玉汇报结果,“属下已经多次劝说,请他另谋高就,可邝露执意如此。见他仙册簇新,上面所注经历,与原籍总册有诸多不符之处。属下怀疑是碧宵宫那边的眼线。不知如何安排,还请殿下示下。”
“若真是碧宵细作,当不至有如此错漏。”润玉闻言道,“你只当他作寻常天兵,远远地打发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