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难得玫常在没再缠着皇帝,皇帝便往翊坤宫中来,略略问过了永璜的功课,又逗了一会儿永瑾,便留在如懿阁中一同用膳。
如懿倒了一杯酒在皇帝盏中,樱桃色的琼液凝在白玉酒盏中,如同一方上好的红玉,盈盈生辉。她举起酒杯,向皇帝祝贺:“玫常在有了身孕,又逢水灾得到了控制,臣妾敬皇上洪福齐天。”
皇帝笑道:“这酒的颜色看着很喜庆。”
如懿看着皇帝神色,不觉含笑:“皇上心情好,自然看什么都是喜庆的。”她笑着伸手去抚皇帝的眉毛,一根根浓黑如墨,“皇上脸上全是笑纹儿,藏都藏不住。还有眉毛,眉毛都飞起来了,可见玫常在的龙胎有多让皇上开心呢。”
皇帝笑着握一握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凉得如一块和田玉,握久了,慢慢也生了润意。他朗声道:“后宫里的事再高兴也是小事,前朝出了高兴的事儿,朕心里才真正快活。”他顿了顿,忍不住赞叹:“你阿玛举荐的那个桂铎果然治水有方,朕要好好嘉奖他。”
这是早前如懿通知父亲讷尔布准备下的,早于高斌把桂铎举荐给皇帝,博了皇帝的欢心。至于以后高斌怎么对付桂铎,那就不在讷尔布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桂铎除了治水也没什么别的本事。
如懿又夹了一筷子炙牛肉在皇帝面前,从容道:“皇上为了治理前朝,日夜操心,所费的心神不是旁人看着就能明白的。臣妾的阿玛为皇上尽心不过是臣子本分,况且皇上即便要赏,也是赏治水有功的臣子,臣妾阿玛可不敢擅领。”
皇帝噗嗤一笑,眼睛里都是晶灿灿的笑影儿,他执着如懿的手,柔声道:“你倒是跟你阿玛说得话儿一模一样。若是高贵妃,她一定要追着朕为她阿玛请封。”
如懿微微低首,唇边恬淡的笑意微微一敛:“高贵妃自然有高贵妃的好处。可是皇上……”她顿一顿,柔声里带着一分倔然硬气,“皇上,在翊坤宫,咱们不说别人。”
皇帝怔了一怔,不觉一笑:“没看出来,你还有小心眼儿的时候。”
如懿的笑意若映着月亮的水,清亮分明:“皇上胸怀宽广,装着天下万民,臣妾可学不来。人前,臣妾可以学贤妃班婕妤,人后,臣妾更想当皇上面前无忧无虑的宠妃。”
皇帝吁了口气,伸手揽过如懿的肩:“这话你虽是带着笑说的,但是朕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和难受。朕还年轻,前朝的事情顾不过来,大臣们都是跟着先帝的老臣了,一个个都有资格摆在那儿。朕若是不亲自一件一件打理好了,哪件落了他们的话柄,都是朕的难堪。为着这个事儿,朕进后宫进得少了,为着孝亲的礼数和正宫的威仪,更要多陪陪太后和皇后。皇后她……唉,朕有数,朕陪你的时间,是不比在潜邸的时候了。”
如懿倚在皇帝肩头,金线腾云五爪龙纹的花样细密地硌在脸颊上,只觉得钝钝的疼。清朝就是这样,不像大周。清朝后宫的妃嫔与其说是妾室,更像是皇帝的奴才。皇后是主子,可当褪去了华丽的外壳,皇后也不过是这群奴才的头儿罢了。
她掩下怅惘,低低道:“皇上能体念臣妾的心意,那就没什么委屈不委屈。臣妾只希望皇上在心底的某处,可以把臣妾放进去,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
皇帝静了片刻,抚着如懿的鬓发,定定道:“这是真话了。朕走到后宫里,有皇后这个贤妻,也有高贵妃的温柔,纯嫔体贴,嘉贵人妩媚,连愉嫔、仪贵人和婉答应,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