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者站在那里,他们对正上演的‘暴行’熟视无睹。有人说今晚超市减价,有人说明日北城活动。叽叽喳喳,议论声像夏季最闹的蝉鸣。而哭喊从中刺过,他们先是一愣,空气安静了。有人抬头往施暴处看一眼,有人本想张嘴说点什么,却很快被再次沸腾的闲聊盖过。”
“于是,尖锐的声音似风掠过石坡,未有波澜。他们的外形无意中抽象化,身穿黑长袍,帽子罩着整颗头颅,不再有具体的脸,看来犹似中世纪的虔诚信徒。他们避讳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面对暴行亦是缄默其口。”
“我们生来如此,这个社会,有人说。在二十一世纪上半叶,他们就学会了沉默。并以沉默为傲。”
“在觉醒者看来,这是可耻的。”
沈南逸写作时偶有低语,笔尖沙沙擦过纸面,混着他沉稳的声音。有时灵感涌现,他能稳坐半天不动。碰上表达瓶颈,往往写一页纸手腕酸疼。
比如今天,写下“可耻的”三字以后,沈南逸盯着墨水未干的字迹出神,接着他往后退开椅子,从桌子最下方的抽屉取出药贴。
沈南逸患有腱鞘炎,老毛病。产生原因很常见,长期固定姿势写作,关节过度劳损。不过魏北以前调侃,说他喜欢晚上撑着干事,压得太多。后来沈南逸从善如流地变了姿势,每次都颠地魏北叫哥哥叫爸爸,深得很,失了魂。
药贴是魏北买的,察觉沈南逸右手腕有问题,他就主动询问病因,后来药物一直没断。腱鞘炎能不能根治,基本是看病人是否配合。
沈老畜生属于拒不配合那种。生病要私人医生哄,吃药得魏北低声下气哄,输液堪比要了老命,做手术那你还不如一刀捅死他算了。
当年手腕病状不严重,沈南逸修养一段时间完全能好。但他碰上创作激情,是万万无法撂笔的。医生无法,只能叫他自己多注意,该用药时用药。
沈南逸倒不至于太没谱,变相来说,手是他最重要的肢体,写作“必备品”。就这么一直佛系疗养至今,不至于加重,也没好起来。
药味儿刺鼻,沈南逸撕开贴纸,粘在手腕上。他活动几下,药贴开始发热。沈南逸转身扔垃圾时,发觉药贴快没了。
他一时说不上哪儿怪异,半晌才回过神——魏北离家进剧组,有十天了。
上回辛博欧演出结束,两人趁着兴致好,连夜开车去周边城市消遣。车里备了衣物等日常用品,稿纸与笔。再加美男在侧,自然风光总给人不一样的感触,沈南逸心情好得不行,干脆顺着国道往高原开,别出心裁来个自驾十日游。
他常这么干,特立独行。没什么富人病,偶尔在路边买烤玉米。辛博欧不是很能理解,觉得此时沈南逸,与盛装出席的沈南逸,简直不是同一人。
差不离第八天,沈南逸又突然在刚到达的城市订了返程机票,车子交给运输公司。同样没原因,没理由,辛博欧问他,敷衍不愿讲。
其实是灵感枯竭,沈南逸觉得这旅途不再有意义。
而回家时,魏北已经走了。
魏北知道沈南逸很少看手机消息,重要事情就打电话。他掂量会儿,认为自己进剧组是常事,不算重要,只在沈南逸的书桌上留了便条。不算不辞而别。
纸条只有两句话:我已联系家政阿姨来打扫卫生和做饭。我去剧组了。
沈南逸盯着那行工整的字迹不说话,然后一整天也没跟辛博欧说话。
辛博欧觉得他很怪,特别是脾气。又冷又傲,常人理解不了。
可就是这样吸引他。
迷人的总是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