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子我拍了三年,早就没想过赚钱。”
王克奇这人挺轴,年轻时拍的片子立意角度刁钻,触了不少红线,基本是拍一部禁一部。他脾气大,上网闹得舆论汹汹。之后进局子里喝过几次,还是沈南逸找人把他捞出来。
年龄渐长,脾性在,只是没那么锋芒。陆陆续续拍了些隐晦又能过审的片子,大火。可他咂摸着,始终不是那个味儿。
三年前,王大导在微博写了一封“致谎言”,接着人间蒸发。当时引起不小轰动,唯有他老婆、沈南逸、包括带走的剧组与合伙人知道王克奇干什么去了。
他想拍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真正的电影。
“我们每天都活在谎言里,说这个世界多美好,我们生活的社会多美好。我承认有美好的部分,不能否认有些人活得是很好。那其他的呢,那些痛苦、不堪、肮脏的。有人无法理解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另外很多种生活,这是荒诞的。”
沈南逸靠着窗,从嘴角取下烟。听王克奇絮絮叨叨讲这一会儿,烟灰落地。
“以后需要我帮忙的,你提就行。”
他从不会假惺惺赞扬王克奇的坚持,也不会特别说明:我们想的一样。更不会一起批判什么,他们只需做自己的事,然后在必要时,互相拉一把。
王克奇知道他的意思,抱着保温瓶哈哈大笑,“你他妈别咒老子进局子,什么玩意儿。”
“你知道,不能过就算了。”
“随波逐流?不可能的。”
“回头烧点香,记得去大慈寺拜一拜。”沈南逸把烟头掐灭,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白烟染得窗外绿树褪色,冬季红黄腊梅变成一幅白描,他终于切入主题。
“对了,你手头还有没有好剧本。”
“有啊,”王克奇说,“我前几月刚挑了一本,估计明年能开机。但具体时间不清楚,先把这儿搞完,后续工作一摊子。”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剧本了。”
沈南逸:“你帮我留个角色,我这有一小孩儿,想引荐你试试。”
“噢,男一?”王克奇喝口水。
“不至于,什么角色你定,也看他自己本事。能演就演,火不火,看命。”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收回去!从我电影出来的,哪个最后没红?啊?不是,我的沈乖乖。听你这么说,这他妈一点都不靠谱啊。哪号人?我听听。”
“暂时不提,你把现在的片子拍好。他么......”沈南逸似想起什么趣事儿,忽地笑了声。他走回书桌前,眼神瞄到垃圾桶里的药贴盒。
“跟我也挺长时间了,三年前想引荐,但你不在。”
王克奇意味深长地哦了半天,挂电话时道:“随你吧,明年可以让他来面试。”
“但如果演技真不行,你别怪我不用人。”
沈南逸笑:“那我带资进组行不行。”
王克奇可烦他这嘴脸:“去您妈的吧,不行!”
天开始下雪。沈南逸再从稿纸里抬头时,不知不觉窗外已大雪纷飞。
刚才和王克奇讲了些话,断掉的灵感又衔接上。挺顺畅。
他检查几遍错字,看着一段话,反复思索。
白纸黑字写着——他们面对危险的信号保持沉默,他们自我阉割。觉醒者其实怀着希望,才敢义无反顾地,一次又一次去碰触那根线。
他们希望这世界能更好,所以才要高声大喊。
——勇敢的人你可愿,与这份信念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