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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门关上时,夜晚的冷风呼啸灌进。造型师呆在原地,半晌回过神,而人已远去。

    她反身开始收拾桌子,片刻后,她再次低笑出声:“小猪蹄子。”

    这场夜戏的拍摄不难,难在两人从相隔遥远的宫墙下缓缓走来,面对面,再一步步擦肩而过。难在他们的眼神,姿态,和寥寥几句对话。难在魏北必须以眼神、表情,来展现他那一瞬的杀意。

    魏北顺着宫墙慢慢走,他不断问自己:难道不爱了,就得有一人去死么。

    不会,“他”不会这么做。倡人步步为营,耐心等候至今,为一个名正言顺留下的机会。哪怕是丢了身、失了心,也不会如此莽撞。

    他为什么要杀他呢。

    定有什么其他原因。

    皇帝亦在向他走来。狂风卷着白雪,红墙于夜色下发黑。宫灯一盏盏绵延至尽头,最后汇成一个点,幽暗。龙袍的明黄跳动,跳跃至倡人眼里。

    于是在他眼中、心中,亮了一簇火。

    他想,皇上富有万里河山,富有天下苍生,可我只有皇上。

    不过想来也无畏,他只有皇上便够。

    金钱啊,名利啊,又算得了什么。

    他爱他啊。他发了疯地爱他。

    魏北的脚印在雪地中一深一浅,密密匝匝的睫毛挡住眼中一半的情绪。时隐时现。愈近,愈看清那人。他眉头微动,不自然地抿了下唇,喉结滚动。肩膀变得有些僵硬。

    皇帝的身影似乎停顿几秒,风雪太大,视线模糊,却直观给了倡人信号——他想转身离开。而自尊与骄傲作祟,皇帝始终昂着头,故作镇静地迈步而来。

    倡人的衣袍过于繁杂,他有几步走得极其不稳。像内心挣扎着,于是姿态狼狈。

    我为什么要杀他。

    我想要什么。

    近了。只剩几米的距离。

    他们对上眼,皇帝却在下一秒闪躲开。

    倡人心尖发凉,他几乎要咆哮——

    魏北有一瞬出戏,就在那一刻。谁也不知道。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沈南逸,想起那人给过他若有若无的关爱。

    想起那人曾在冬天大雪纷飞时,为他站在吵嚷的广场上,朗诵即兴写作的情诗。

    想起那人也会在他半夜胃疼时,起身去做一碗没有味道的米粥。

    记忆太可怕。魏北几乎记得所有细节。那些温度,触感,心脏跳动的频率,甚至是沈南逸嘴角上扬的弧度。太真实了,他年少时也以为,自己或多或少遇见了“爱”。

    不是常规的爱。只是可以遮风避雨,暂且叫他不用去思及残酷现实的爱。

    而那份感情的来源,或许不源于沈南逸本人。

    源于他的才华。

    有人说:“体贴的男友不一定是灵魂伴侣,反之亦然。”

    魏北对此深有体会。

    是了。他明白为何倡人在那一瞬起了杀心。爱情这玩意,放在江山面前是笑话,放在风尘倡人眼里,得是命了。他豁出命去爱,豁出一切,疯狂地爱。

    哪怕皇帝弃之如敝履,高高在上懒得垂视一眼,也该直言相告,为他存了风骨与颜面。

    他要的是清清朗朗,要的是非黑即白。

    而不是如此,为何要闪躲,为何要讲那些谎言。

    这才是对爱情最大的羞辱。

    两人擦肩时,倡人撞过皇帝的肩膀。他高抬下巴,高傲地看着远方,看着宫灯尽头,看着黑白两边的世界,再将视线移向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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