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压攥着那个玉盒,想一想那个暗无天日的下午,手指尖捏得发白,干涩着喉咙问:“这个东西……不是……不是被蚊道人吃……怎么还在。”
接引安安静静看着陆压,却没说话,准提哪怕是想说点什么,却还是被接引一把拉住了。
——玉盒里面,是陆压的第三足。
陆压扶着身后的柱子,在接引那一双古井无波,寂灭到老的眼眸之中,回想起当年的那件事。
到了如今,时移世易,再考量当年的一举一动,也不得不感叹他以区区太乙金仙的修为就一点都不遮掩地出来浪……着实是胆肥了。
而说起来,如果不是接引准提的计策,如果陆压真的凭本事跑了出来,难道就能见着女娲娘娘?就能恢复身份?就不会遇上对三足金乌也有着野望的仙人对他痛下杀手把他做成叫花鸡?
也难讲啊。
他三足金乌可是那等从羽毛到骨骼都无比值钱,哪怕是打散了灵智做人坐骑也是供不应求的品种→_→
如今么,这一足竟然还在,想也知道,当年娲皇宫中女娲娘娘一脸不屑的说“你是离火之精,和三足金乌有什么关系”是幻象,在他面前那活生生吞吃了他那一足的万千蚊蝇,怕也是幻象。
图的不过是他死心认命罢了。
想来,如果他当真做起了西方圣人乖巧的弟子,真的不再提起那三足金乌的过往,以接引这许多年对他的宠爱,怕这一足早就还给他,还连带刮一刮还没他的鼻子,笑着说一句“都说了我们对你真心实意,又如何会真的让你从此失却一足,开个玩笑罢了,压儿真是想太多”便把这事儿轻轻揭过了。
可惜了,这世上从来没什么如果。
也没有什么我道了歉之后之前的伤害折磨便既往不咎。
于是,陆压靠着寝宫中的柱子不让自己腿软,还在斟酌自己应当如何应付准提,却是准提在他双目清明之后就开口了:“我将这东西还给你,也不图你原谅,无非是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好生做你的东皇,我好好做我的西方圣人,若有龃龉,你不必对西方让步,我也不会对你妖族另眼相看,彼此各安罢。”
接引态度如此之好,倒让陆压不知道说什么了。
却是准提慢慢开口:“接引师兄的事情已经完了,我呢,好歹与你有了这许多年的缘分,见你如今行事皆有章法,我也与有荣焉。但有一件事我最后提醒提醒你,听与不听都在你,今夜之后,我也好,接引师兄也罢,都不会再来北俱芦洲烦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压也不得不回一句:“何事?”
“你还给九微留着位置,日日思念,事事推崇,做事多有掣肘,其实大可不必。”准提不顾接引拉着他,只强行道,“你便是放开些,自己做了妖皇,不设这东皇之位又如何,哪怕是没有那只狐狸精,你想做到如今的程度也不是不行啊。说到底她也没做什么,凭什么享这妖皇尊位?”
陆压面色一黑。
#我不让你说九微的坏话!#
“你想。”准提甩开接引拉他的手,也仿佛没有看到陆压的黑脸——都是圣人了,他想说话还真的没有谁能拦住,“封神量劫之下,我与接引师兄下手都会过于刻意,总是要派你出山的,你出山之后,去寻了元始或者通天,难道他们不会查出你到底是什么跟脚?”
陆压:“……”
只要愿意查是一定查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