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纳愣了一瞬,对于这样的问好方式感到有些新奇……
才怪!
眼前的克洛伊看上去相当兴奋,甚至可以说有些过于兴奋到,俨然是下定了决心将他的底细全都扒个干净,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康纳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他也没有回答,悄不作声地抽回袖子,顺势捋平领口,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不像话。在警局认认真真混了一段时日,康纳在礼节性的搪塞这一方面有了实质性的巨大进步,克洛伊都没有发现他的疏离。
当然了,克洛伊本身也就是个相当缺心眼的家伙。不过对于康纳来说,变得那么“知分寸”,就不知是否真的是件好事了。但一般来说,变得圆滑且聪明,似乎都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康纳卷起衣袖,看上去心不在焉,然而余光却始终注视着克洛伊,飞快地分析着她现在的处境如何。
她看上去有些脏,但既没有被拘禁,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周围的仿生人对于她的存在没有太多的排斥,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可见,事实果然如猜测中一般——克洛伊并非是被拐到耶利哥的人质,而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来到此处。至于具体原因,康纳无法猜透,对于他来说,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见马库斯一面,尝试说服。如果不行,那就再通知警察,然后带着克洛伊离开。
一个人类栖身于仿生人——确切的说还是一群异常仿生人之间,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情。正如人类的劣根性,部分异常仿生人也具有相当偏执的一面,而这一部分偏执很有可能会伤害到克洛伊。
譬如像是那个抓着船上横梁的仿生人,看上去他好像正在专心锻炼,但目光却不时瞟向克洛伊,灯圈不时变红,显然克洛伊带给了他不小压力,不过看起来克洛伊完全不知,对所有人都十分信任的样子。
危险即在几步远之处却浑然不知,不免让康纳更担心。
他沉吟片刻,忽拍了拍克洛伊的肩膀,俯下身,朝她靠近,压低声附耳道:“你不要乱走动,我待会儿会带你离开。”
不等克洛伊反应过来这话究竟是何含义,康纳就已快步走开了,背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丝毫踪迹。
康纳的话盘旋在脑中,悠悠然荡了几个来回,克洛伊却始终不明白其中含义。她能隐约感觉到康纳和别人的不同,也能摆出他带着目的前来,但再深层些的,她就不知道了。
她甩了甩脑袋,转而继续盘算该如何收集更多仿生人的故事。康纳的话实在晦涩难懂,她不乐意多想。
她先前趁着闲时到处走了走,差不多把耶利哥里的每个仿生人的长相都记住了。
虽然平时有些脱线,看上去相当不靠谱,但不可否认,在短时记忆这方面,克洛伊可以被划分到天才的范畴内。
近两百个仿生人中,她成功探听到了十二个人的故事,或喜或悲。剩下的那些,有些因为心有忌惮不愿轻易开口,还有很大一部分克洛伊还没有和他们对话过。
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克洛伊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可怜巴巴的社交能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她反复读着那些人的故事,闭上眼想象那样的场景究竟多么骇人,仿佛每一次冲突都真切地发生在了她的身上一般。她不敢多想了,害怕想得太多,他们的情绪会反噬她的情感。她坐直身,阖上笔记本,放在身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长发,想要放松心情,然而心情却越来越糟。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头发根本梳不顺?!
毛躁的发梢,只一摸上去就让人心烦。克洛伊翻了个白眼,戴上帽子,把“眼不见心不烦”念了八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