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隐来拜访狄仁杰的时候,离宵禁已经只剩十分钟了。
他来之前,狄仁杰正坐在书房里,对着桌案上一张大幅白纸勾勾画画。这是一张地图的示意图。白纸中心画着一个房子的轮廓,代表长安城,北方是极寒之地,西边远处是长城,南边是海,东边则是连绵高山天堑。
这张大幅的白纸旁边,还有一张小一些的白纸,上面写着几个人名:明世隐、弈星、裴擒虎、杨玉环、公孙离。
这五个人的名字写在一处,在纸中央,另一侧写着武则天、狄仁杰和李元芳。
下方空白处写着上官婉儿,上方空白处写着程咬金和李靖,右边写着钟馗。
狄仁杰的笔尖就在白纸中间,缓缓地将公孙离三个字圈了起来。
桌案后的架子上放着许多卷轴,其中有公孙离的画像,但狄仁杰并不需要抽出来看。这位名动长安的第一舞姬,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太知名了。正是因为太知名了,狄仁杰才不愿意怀疑她。设身处地而言,作为一个罪犯,从计划行动开始,首要的就是把自己藏起来,只有从世界上消失才能功成身退,而不是像公孙离这样,频繁出入在长安的大街小巷,若无其事地与别人谈笑风生,参加皇宫举办的宫宴,也担任长安大型祭祀的领舞,一舞动四方。
她与长乐坊最有名的乐师杨玉环结拜姐妹,又向御前女官上官婉儿学习经史和书法,甚至还在自己办案结束后害羞地求签名:“长……长安城鼎鼎有名的狄大人吗?阿离可是您的粉丝!”
这样一个活得如同盛放春花的女孩,怎么会是自己近来追踪的连环盗窃案的罪犯呢。
狄仁杰仍然难以置信,但寥寥几条线索和多年断案的直觉都在指向她。不够,线索还不够,他对自己说。无论是直觉还是好感,都不能作为影响判断的理由。鼎鼎有名的治安官狄仁杰,可不是靠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管家通报明世隐前来拜访,他揉揉眉心,亲自出去开门。
到达现场向来精准如钟表的狄大人,在看到离宵禁只剩十分钟时,就知道明世隐必然来去匆匆,估计连门都不会进。事实也如他所料,明世隐在门外等着,见到他只是行了个礼,并没有要进屋坐坐的意思。
他穿着一件长长的黑斗篷,风帽的阴影遮住眼睛。
“狄大人,事出紧急,无暇他顾。草民匆匆前来,只想向您求一个答案。”
明世隐一开口,狄仁杰才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
“我能否问问,阁下遇到了什么紧急之事?”
狄仁杰有种直觉,明世隐所说紧急之事,不仅与他近来追踪的连环失窃案有关,也与宫中的流言、惶惶人心和边境异动有关。
“恕我无法多言,只想问您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冒犯,还请大人见谅——狄大人,您所忠于的,是大唐,是百姓,还是圣后?”
明世隐有许多秘密,这是狄仁杰知道的,但他无法探知这些秘密是什么。只要他不违法乱纪,不为害百姓,狄仁杰就没有侵犯别人的权利。
这次也是同样。明世隐想要他一个态度,尽管疑虑重重,但他没理由不给。
“若非要说的话……”狄仁杰抬头看了一眼沉沉夜色:“是长安。”
明世隐低低一笑,意料之中:“我明白了,多谢大人。告辞。”
那双眼睛再次隐入风帽的阴影之下。明世隐赶着宵禁之前回去,行个礼转身便走。斗篷下摆被风扬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