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刘彻多半能猜出群臣的心思,却是不以为意。
李氏之人多是莽夫,且惯会得罪人,若无天家信重,他们在朝堂是混不开的,唯是崇尚武勇的军伍,才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仰光郡与长安相隔万里,朝廷不易辖制,换了个野心勃勃的封疆大吏,刘彻还真不太放心。
李当户就不同了,暴躁易怒,极端排外,又是忠诚无比,让他去和巽加打交道,真真适材适所。
巽加的财货和奴隶,就如海绵里的水,得不时挤一挤。
大汉军律森严,李当户就是再犯浑,也绝不敢擅自出兵攻入巽加,顶多就对巽加使者吹胡子瞪眼,抑或领部属到洞鸽关隘耀武扬威罢了。
饶是他闹得稍稍过火,刘彻下旨斥责,巽加也就有台阶下了,大行令张骞再从中稍加运作,汉廷想捞的利益估摸着也能捞到了。
总得有人唱黑脸的,不是么?
况且,夫甘都卢除国后,没能归化入汉的高达十余万属民,皆迁到仰光沿海地域,靠替仰光郡的汉军和汉商做事,才能继续维持生计。
不安分的刺头肯定有,好吃懒做的也不会少,让心慈手软之人去做仰光太守是不成的,就得靠李当户这样不怕杀人的。
李氏的过往功业,本就建立在累累尸骸之上,家风就是凶暴,这是举世皆知的,李氏诸人也从没想过“洗白”。
李当户出任仰光太守,若遇着治下有贼子作乱,不痛下狠手,血腥镇压,那才真教大汉亿万臣民错愕了。
还是那句话,若闹得过火,皇帝刘彻下旨斥责,还能博个仁德美名。
李氏做愈多“脏事”,背愈多“黑锅”,自然愈得天家信重。
李当户如此,他儿子李陵不也如此么?
同辈之中,论智计、论帅才,他比张笃和霍去病等人差得远,之所以不断升迁,不正是皇帝刘彻要为自家儿子备下柄好使的屠刀么?
至于让李敢接任京尉,无非是让李氏安心,也教满朝文武知晓,天家对李氏信重犹在,莫要多想。
公孙歂的迁调就真是没甚么旁的意思,已然年事渐高,返京过过清闲日子,到太尉府发挥点余热,打理打理军务,参谋参谋军略,等着告老致仕。
彭策嘛,那是走了狗屎运,“捡”回个犹大教的大祭司,加之乃黄埔一期,军中资历也够,从戍边骑营升调精锐骑营,乃是论功行赏,算不得破格拔擢。
诸位将帅的敕任令虽是刚颁布,实则他们自身早是知晓的,故该交接的早交接好了,该离京赴任的,也早已收拾好行囊。
霸城门外,李当户见得自家儿子前来送行,端是怒发冲冠。
“刚得任中垒校尉,此时不在营中整肃军务,来此作甚?”
当爹的抬脚就踹,李陵这做儿子的也敢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孩儿是来送阿母的。”
李陵也是铁憨憨,实话实说道。
阿父刚入不惑,正值壮盛之年,故李陵还真没为他担心甚么,倒是自家阿母要跟着随任,远赴仰光那偏乡僻壤,怕是要吃苦了。
“有为父在,还苦得了你阿母么?”
李当户挑了挑眉,懒得再多说,呵斥道:“快滚!免得教你阿母瞧见,又要哭肿了眼,若真是孝顺,早些生个崽子才是正理!”
“……”
李陵面色讪讪,他已虚年二十五,非但早已娶妻,连妾室都纳了两房,奈何生了五个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