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这栾提莫皋无疑对他颇为信重,虽是出于对须卜氏的拉拢,以制衡呼衍氏和兰氏,然终归对他不错。
此时见栾提莫皋宛若丧家之犬,且已步入绝境而不自知,尚且徒自奔命,不免有些可怜。
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且不说须卜屠泽本就是大汉暗谍,对汉室忠心耿耿,单说他出身军中遗孤,父兄昔年皆战死沙场,命丧匈奴之手,此仇便是不共戴天!
汉匈敌对近百年,两族间早已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匈奴祖辈造下的杀孽,尽数报在现今的匈奴人身上,也是理所应当。
须卜屠泽虽是颇为感慨,却不会因此而对栾提莫皋有半分心慈手软,若让匈奴大单于逃出生天,汉军此番远征漠北便算不得完满。
依着圣意,最好是能将之生擒,押回长安,方且诛之,以告先烈,以慑万邦。
莫皋单于自是无从知晓帐下大将的心思,更未察觉追击的各支汉骑实已隐隐合围,之前不断故意现踪,实是刻意的打草惊蛇,就如驱赶野兽的猎户,一步步将猎物逼入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
山隘处,玄甲着身的少年将军半蹲着身子,闻得阵阵鹰笛由远及近,伸手稍微安抚了那数只躁动不安的猎犬。
“该收网了!”
霍去病猛地起身,鳞甲哗哗作响,“传令下去,尽皆上马,随吾迎敌!”
“诺!”
诸位郎将躬身应诺,不因其年少而有半分轻慢。
此番太子亲征,皇帝陛下着郎署抽调两千五百骑,计两千郎卫,五百内卫,以护太子万全。
现今的郎署将士,多是从各支精锐军伍选拔的,尤以老羽林和老虎贲为众,堪称优中选优,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忠诚更是毋庸置疑。
为了生擒匈奴单于,太子刘沐特意将两千郎卫都调拨给霍去病,此时身边唯有五百内卫随扈。
于霍去病而言,此乃太子信重,亦是不得有失的压力。
事实上,此番出动的,尚有两万毕骑,然毕骑乃是归化骑营,营中将士多为混编的归化外族。
擒拿匈奴单于,意义何等重大,朝廷自然不会让人随意攫取此等大功。
莫说归化之人,便连此番随军出征的殿内中郎将仓素、太子少傅赵立、各营主将,都是心知肚明,没有半点觊觎。
太子殿下以千乘之躯,不惜万里亲征,就是为立威。
甚或说,皇帝陛下亦有意让自家独子树立威信,建立不世武勋。
汉人尚武,昔年陛下少年即位,真正定立无上皇权,慑服朝堂重臣和军中将帅,正是亲征漠南,大败匈奴之后。
定鼎之战,何其重要!
旁人若生擒莫皋单于,等若夺了太子威名,实乃作死之举!
霍去病,世家跟脚,河东霍氏却非公卿世家,朝中与军中皆无势力,且霍去病自幼为太子伴读,接连在宫邸学舍和黄埔军学就读,亦领太子中庶子。
换了后世的话,实打实的根正苗红,且是皇帝自幼为太子挑选,一路苦心栽培的左膀右臂,嫡系中的嫡系。
今上子嗣单薄,膝下唯有独子,但凡太子没蠢到弑父篡位,承继社稷几成定局,霍去病这类嫡系亲信,便是未来执掌天下的得力臂助。
种种权衡下,霍去病无疑是替太子擒获匈奴单于的最佳人选。
没甚么可讳言的,黑幕、妥协、潜规则,任何时代都免不得,甚或是有其必要的。
现今的霍去病,不也正如昔年的张骞、公孙贺和李当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