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回到自己住了一年的家,熟悉的环境让秦云书终于放心的表露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两分对丈夫逝去的悲切,三分对今日发生种种的恍惚,还有五分对未来的茫然无措。
秦云书是个外表娇弱的女子,曾经从父母到丈夫,都将她护得很好。但能狠下心带着女儿远离故土,千里迢迢跑来这边关不宁之地寻夫,也可见她内心其实并不柔弱。所以也只是抱着女儿再哭了一场,自去换了一身素净衣衫,便也堪堪将情绪收拾妥当了。
逝者已去,生者却还要继续生活。
母女此行本为寻求庇护,如今温良已死,两人的未来顿时也如浮萍一般,再无倚靠。哪怕之前宴擎说得再好,但他身为主将,在战场上多的是人拼死相护,能记下温良这个人还见了她们母女已是难得。便是他如今态度再诚恳,秦云书也是不敢将母女俩的未来压在这一份旧情上的。
秦云书有些发愁,面对今日似乎尤其有主见的女儿时,便下意识的脱口问道:“梓然你说,咱们真的要搬去将军府隔壁吗?”
温梓然的情绪比秦云书平复得更快,毕竟她从五岁起就不曾再见生父,时光早就磨灭了曾经的父女深情。再加上已经经历过一回的事,哭也哭过,伤心也伤心过了,如今对于温梓然来说几乎便是旧事重提,自然接受得快。
此刻她听到母亲问话,不禁有些奇怪的反问:“为什么不呢?”想了想大抵明白了母亲的顾虑,便解释道:“阿娘放心,那将军府隔壁的小院咱们去得。那条街本就是军中将领所居,得军功者都能封赏,阿爹虽然已逝,但他原是校尉也立了战功,分一个小院给咱们母女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秦云书听完心头略松,却是狐疑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温梓然顿时哑然,她知道这些当然是前世后来在将军府听闻的。毕竟前世她没跟去将军府,许是母亲推辞了,也许是宴将军根本没提这一茬,又或许另有际遇,反正是没有搬家这一茬的。
少女无神的眼眸眨了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偶然间听到院墙外的人说的。”
秦云书仍旧狐疑,毕竟她时常在外走动也不知道这些。不过转念想了想,许是因为她接触打听的都是最下等的兵丁之流,所以才不知道这些吧?
无论如何,想着那院子算是丈夫战死留下的抚恤,秦云书也安心了不少。只不过放下这茬,她又想起了其他,忙拉着女儿正色问道:“梓然,你跟阿娘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晏家的小公子冷冰冰一个人,看着还有些渗人,你怎么就想着去摸人的脸呢?”
温梓然略微一默,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眸——为什么要摸那人的脸,为什么要如此唐突,自然是因为情不自禁,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如果不亲手触碰到阿兄,又如何让她真正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有阿娘也有阿兄的年少时光!
****************************************************************************
温家母女搬家其实很简单,她们本是外来之人,院子是租住的也未添置什么,收拾收拾衣裳被褥之类的,几个包袱便也收拾完了。
第二日一早,宴黎没有再去演武场折腾,准时带着马车出现在了温家小院前。
扣响院门之前,宴黎下意识的抬手嗅了嗅身上气味——很好,今日还未流汗没有汗臭,只有一股皂角的清香,应当不会再被那小姑娘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