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二当时就在屋外,他亲耳听到柳氏拒绝了,还偷偷塞了点碎银子给大夫,让他说顾辞的腿没法救了。
他内心深处是不愿意这个大女儿太能干了,不能把他老顾家的风头全抢了,甚至掩了他这个当爹的风头,所以当时看到门打开的时候,他赶紧走开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大姐儿瘸了也好,以后吃喝都要仰赖着他这个当爹的了,多好啊,村里人再不会说他顾老二靠的是大女儿了,日子久了,村里人反而要夸他顾老二对女儿这样的赔钱货厚道了。
然而,人的贪恋总是那么猝不及防又防不胜防,看大姐儿躺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后,柳氏又觉得大姐儿这样长久下去,肯定就是家里的累赘了,嫁不出去肯定会在家里吃住一辈子。
一辈子……一辈子多长啊,得要多少粮食,病了老了还要人照顾,会给下面的两个弟弟带来多大的负担……
这样一想,厚道不厚道,这样的名声其实也不重要。
可再如何算计、不喜,到底是他骨血造成的人儿,利益之外,他对这个女儿,也有愧疚和不忍。
“够了?”顾辞轻轻呢喃这两个字,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那里挣扎着要朝她扑过来的柳氏,只觉得她爹声音里的痛苦就像笑话,“有后娘就有后爹,我一直都信。顾老二,当年柳氏难产,家里没钱,你让我代替顾老爷家的儿子服徭役,我为什么答应你?”
大锦国土并不辽阔,但土壤肥沃,只要不是天灾人祸,百姓生活的都很安逸,但也正是如此,周边的游牧民族虎视眈眈,一心想要把侵占周围边境城池。
先帝虽是一介女君,但眼界宽广,边境城池几次被周边游牧民族侵犯之后,她下令每三年就要去边境服役,庄户人家的子女,不分男女,只要有两人满了十四周岁,就要派一人去。
往年,边境战事不吃紧的时候,有钱人交点人头费也就过去了,但三年前却恰逢敌军来势汹汹,再有钱也免不了名额。
顾老爷家是个土地主,就两个儿子,哪里舍得,便高价请人顶替。
“我是想着阿宝还小,他还只有四岁,想着柳氏母子是我顾辞冒着生命危险的代价护下的,你们都能记着这份恩情,对我这个弟弟好一些,若我有幸还能活着回来,能对我也好些。”
顾辞想着,她对顾老二这个爹也是彻底死心了,这些前后两辈子一直没有说出口的不甘,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开了口,甚至无悲无喜。
既然当着大伙的面扯了顾老二的遮羞布,索性扯得更彻底些好了,“柳氏,你说我没把你当顾家人看,没把胖墩当亲弟弟,你还记得我这条腿是怎么瘸得的吗?”
“是你的好儿子贪玩,硬是要去爬村口那摞的高高的石头,然后石头倒了,我顾着去救他,才让石头砸了我的腿。而你,又做了什么?你们是不是当我顾辞就是真的傻大姐?嗯,不会痛,不会恨,所以活该被你们欺负?”
“姐姐……”顾辞自己说着没哭,一直躲在屋里的娇娇和阿宝不知何时出来了,两个小孩子都哭成了个泪人,两人都朝顾辞跑了过来。
阿宝比娇娇跑得慢了一步,见娇娇已经一把抱住了姐姐,他就把手缩回来,站在顾辞的身边,擦了擦眼泪看着顾老二,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爹,我要姐姐,不要娘了。”
顾老二如遭雷击,身子微微颤了颤,还是刚刚闻讯赶过来的顾老大扶了他一把,“老二,原本你的家务事我不想管,但今儿这事闹成这样,你作为一家之主,必须地作主了。”
顾老二动了动唇,看了看面目狰狞的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