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放她走才是正确的决定吧?在我身边她必不会那样开怀雀跃。
润玉将手中杯子放下,站起身来面朝庭院背对凉亭,也背对着她,一只手握在凉亭的横栏上,另一只手自然垂下藏在袖中,捏着里面的衣袖悄悄握紧了一些,下决心说出那句话。
似乎每当要说些会让她伤心的话时,他都要背对着她才能开口。
“邝露,你在我身边三千年了吧?”
邝露也站起来:“回陛下,三千多年了。”希望还能更长。他是不是终于念旧,不忍心继续疏离自己了?
“我今天来,是想同你说,上次在璇玑宫说的————”
之前谈话气氛融洽,润玉神色中也略有动容,邝露满心以为,他终于要撤销那道不许自己出入璇玑宫的禁令了,白皙的脸上多了一抹欢喜的粉红色。
“上次在璇玑宫说的————指婚一事,你可有考虑?”
润玉声音平稳,甚至冷淡,只有身前握在横栏上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暴露出一些暗藏的情绪。他强迫自己残酷冷静的继续:“太上老君府上的玄湖上仙,省经阁的御笔书仙,都是出类拔萃之辈,你可有了解?”
一语出,凉亭里静悄悄的,仿佛空气都凝固了。阳光照在他的白衣上,白的刺目。
润玉下颌绷紧,微微扬起,眼神飘忽着想回头看,又不敢回头。等了许久,没有回音,才终于转过身来,对上一双哀伤的眸子。
哀伤的,凄楚的,讶异的双眸,一眨不眨,凝视着他,似欲哭诉,又欲责问。
听完他的问话,邝露全身像石化了一样。
原来,即使有关自己的梦珠穿成了串,他仍然只是把自己当成属下,最多有些体恤和感激。
原来,自己期盼了那么久的再见,是他来问她这么残忍的问题。
原来,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
身影单薄的仙子站在凉亭里泫然欲泣,但是眼泪只在眼里打转,一滴也没落下。她是聪明的人,知道他这样问的意义何在。
邝露点点头,依然含着泪,嘴角却向上扬起,笑了起来,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陛下来此……其实是为了说指婚之事吗?连人选……都替邝露想好了?”
润玉负手而立,头偏到一边,尽量不去看到她的悲伤,木然回答:“是”。
“真是体贴啊……”她梦呓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着他,微笑,深吸一口气问:“陛下何必总要背对着我……如果不愿看到我,何必留我在身边千年之久……如果不愿看我伤心,又何必一定要让我伤心……?”
润玉被她那样直白的眼神和问话问的心虚,这么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是她从未明确表白过,也从不会像这样面对面大胆的注视着他,将眼里的爱恋和忧伤展露无遗。
“陛下……”
意识到她将要说什么话,润玉屏住呼吸,最隐秘的身心里,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期待。
“邝露不嫁……邝露心中只有陛下一人……别人也许是为了天界有明主……为了权利地位……所以追随陛下左右……但是邝露……一直都是……因为爱慕……才追随多年……”
她声音轻轻的,像羽毛一样柔软落下,却让他内心,受到重击。
邝露缓缓从手腕上取下一串蓝色的珠子,伸直手臂递到润玉面前:“邝露有罪……窥探天帝梦境。这串梦珠……还给梦主,从今以后,邝露绝不会再度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