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坐着, 面容平静。若不仔细看, 都看不出他眼里闪过的暖色。他伸着手,亲自将宋嬷嬷扶起来。
“嬷嬷放心,我已大好。”
宋嬷嬷观他脸色, 确实比离京时好了许多,心中欣慰,“主子清瘦了…您一人孤身在外, 今来那小子到底心粗, 哪能照顾好您。”
“嬷嬷…这一年多,我很好,今来做事颇合我心意。”
哪里能好?
宋嬷嬷替自己的主子委屈, 这么个穷乡僻壤之地,屋子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桌子都像散架似的, 呈灰扑之气无半点光泽,一看就木料低贱, 做工粗糙。
还有桌上的茶具,虽是细瓷, 却并不精美。
想想主子自小锦衣玉食,贵为嫡皇子, 上有父皇母后及太子胞兄,身份何其尊贵。这等东西, 莫说让他用, 就是让他瞧上一眼, 都沾污了他的贵眼。
顾安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眸低垂。
华服美器,锦衣玉冠。高高的宫墙,奴婢成群左右拥簇,还有琉瓦宫宇,汉玉石阶,那都是他本该有的生活。
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也拥有。帝位何人承继,他一人说了算。可是即便是能掌控天下,俯视天下芸芸众生,久而久之,高处不胜寒,渐渐失了滋味。
反倒是这农家屋舍,纯朴的乡间气息,以及那实实在的柴米生活和鲜活灵动的人,让他渐起波澜。
“以前的事不必再提,嬷嬷来了,我就安心了。”
“主子,您放心,老奴一定不负厚望…”
“嬷嬷行事,我是知道的。只一条,我那新娶的夫人,若是有什么不教化之处,还请嬷嬷无需指引,由着她来。”
他这话把宋嬷嬷说得一愣,难不成主子不是让自己来教规矩的?她原想着,主子留那女子,定是因某种恻隐之心。以后就算收房,最多是个姨娘。
听主子的意思,竟不仅如此,似乎要抬举那女子…
“主子,老奴知道不能私议…可她出身到底低了些,日后主子归京,她少不得要出门做客。若是举止不当,恐别人会议论主子。”
“无妨,且由着别人说去,我倒是看看何人敢说!”
他的声音清冷依旧,但语气中的寒意令人战栗。
宋嬷嬷立刻止了话,心里早已转个七八个弯道,点头,“主子所言极是,料别人也不敢议论。”
两人正说话间,已听到外面的声音,沉默下来。
“主子,听声音像是显忠,这孩子鬼主意多。”
宋嬷嬷说着,又想到主子这一年多身边只有今来一人,心里重新难过起来,“若不是老奴拦着,香川玉流和小岳子等都要来。他们都是主子你以前得用的人,要不是怕扎眼,老奴差点就将他们带上。”
“乡野之地,人多嘴杂,还是简单行事的好。”
谁说不是呢?祥泰那边要不是胡应山缠着,腾不开手,哪会松懈寻主子的心。也是那头松了些,他们才敢偷偷出京。
“老奴方才看…少夫人,虽然举止随意,但好在还算有章法。能得主子您另眼相看的人,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
她话音一落,就看到自家主子凉凉的眼神飘过来。
浑身一个激灵,立马跪下。
“老奴多嘴,老奴该死。”
“起来吧,之前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我的夫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教化,也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更不用理会那些私议。”
宋嬷嬷心里掀过惊涛骇浪,那乡野女子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