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
顾峰叫了车送他俩回家,本想搀扶夏振东出门,但他也有些醉,怕俩人一块走迈不过那个门槛就趴地上了,于是只好让夏河与顾生搭手。
车子在院门外停靠了好一会儿,夏振东喝了杯番茄汁,再加上院里起了风,这才让头脑清醒了些。顾峰的老婆在旁边抱怨:“你灌他酒干嘛?看这醉的,多难受啊。”
顾峰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让他一直喝,应该恰当的制止他。反倒是夏振东抬起头来冲他夫妇二人摆手:“没事没事,我一会儿就好。”
“要不你晚上住这好了,还有好几间空房呢。”
“不行不行,家里还有老人。”夏振东搀扶住夏河的手臂站起身来:“改日再约。”然后转身迈开步伐,踉跄着往大门走去。
他们几人随在身旁,顾峰对夏河交代:“你好好照顾你爸,回去兑点蜂蜜水给他喝,吐出来就没事了。”
“我知道了,叔叔再见。”
夏河说罢扭头看向停在道路旁的车子,顾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了,正像个门童似的替他俩打开车门。
真是会惺惺作态。
夏河瞥了他一下,随即将老爸扶上车,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顾生把车门关上,同时透过未摇上的车窗与夏河对视了一眼。在他身后的路灯亮的有些刺目,以至于看不清他那会儿的脸色,或者是何眼神。只有他漆黑瞳孔里的那一点点光亮,随着睫毛的扑动而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说:“路上小心。”
不对,这句话确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是自己的臆想。但传进夏河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不屑与嘲讽的意思。他的假模假式,他的睿智与小伎俩,他的狂妄与高傲,他的那句“别再让我看见你”,还有随之而来的“和好”,就像一个不良的形象,先捅你一刀,再喂你一颗糖;又像古希腊神话里代表残暴的阿瑞斯,随时都有可能将长矛刺穿你的心脏,并且不给你任何理由。
次日清早,一阵汽车鸣笛声扼杀了夏河的美梦。他猛然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但想起来是周末,心神又松懈了下去。此时院里孩子的嬉戏声比平常更响亮了一些,他这才意识到刚刚似乎有人在敲门。
起来之后,发现老爸坐在沙发上看书,戴上眼镜像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没有一点昨晚喝醉酒后喋喋不休的那副影子。
夏河走过去问:“刚刚敲我房门了?”
“嗯。”夏振东头也不抬:“想喊你起来去买早饭。”
“······你自己不能去啊?”
“我头疼。”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理所当然翻了一面书页。
夏河暗自嘀咕:“切,怪谁······”
细想起来,似乎老爸好多年都没有喝醉过了,上一回还是妈妈去世之后,他低迷了好一段时间。休假期间什么都没做,除了喝酒就是发呆和睡觉,下巴布满胡子,脸上也多了几道皱纹,要不是奶奶硬生生把他骂醒,想必他早颓废掉了。
他每次指使夏河做什么事情,虽然夏河嘴上说着拒绝,但随即都会乖乖完成。反过来,他对于夏河也是这般,对方想买什么东西,当时说的是不给卖之类责备的话,但第二天就会买好放在床头,就像清早醒来的一个惊喜,就像传说中圣诞老人爬烟囱进去偷偷给孩子塞礼物。
但其实夏河知道,夏振东偶尔对自己的宠溺,只是想弥补当年对他不管不顾的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