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书房中银烛高烧,有如白昼。
忠顺王坐在书桌后,手中捧着青花瓷的茶碗,怔怔的望着烛火,皱眉沉思。叶天涯站在书桌前,默然不语。
二人一坐一站,均不作声。
一时之间,室内寂然无声,静得连一针落地都能听见。
叶天涯眼光一扫,左右打量,愈看愈觉得耀眼欲花。书房甚大,除了诗书典籍之外,壁上挂着字画,桌上几上还摆着不少铜器玉器,显然皆为古物,商彝周鼎,琳琅满目,无一而非价值连城,便是地毯窗衣,亦是缀珠饰玉。
忠顺王似乎寻思要怎么开口,沉吟半晌,忽然苦笑了一下,缓缓道“叶天涯,你不必多虑,这次让你办的事情虽然棘手了些,但既不伤天害理,亦不作奸犯科。当然,算不上是好事,但也不是坏事,只不过是一件有些尴尬的私事而已。”
叶天涯愈听愈奇,道“请王爷明示。”
忠顺王吁了一口长气,缓缓放下茶碗,却转过话题,道“对了,赵旺给你的那枚‘碧玉斑指’,你要收好,别弄丢了。无论这件事情办得怎样,也算本王欠你一份人情。唔,日后你如要本王帮你做甚么事,持此物来见我即可,不用客气。”
叶天涯一呆,点了点头。
忠顺王又道“还有,你和边家父子之事了结之后,你自个儿有何打算?想不想留在京城?”
叶天涯摇头道“小人从没想过留在京城。待得此间之事一了,我得立时赶去黄山找一个人,然后再去南海,浪荡江湖……”
他说到这里,忽觉失言“我跟一个堂堂王爷说这些婆婆妈妈的无聊之事干吗?”便即住口。
忠顺王道“非去不可么?”
叶天涯道“非去不可!”
忠顺王微微一哂,道“其实黄山也好,南海也罢,江湖茫茫,虽然好玩,却都远远不及京城有意思。你现下还小,以后便会明白的。”
叶天涯听了这话,不明所以,呆立不语。
忠顺王又问东问西,问的尽是江湖上的闲话。
叶天涯听他有一搭没一搭的不涉正题,不免心下又是奇怪,又感不耐。
隔了好一会,忠顺王忽地摇了摇头,皱眉道“好了,不说了。叶天涯,让你去办的那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务须严守秘密,决计不可向任何人泄露片言只字,包括你至亲之人。切记,切记。”
叶天涯一挺胸膛,慨然道“请王爷放心。小人在此立誓,关于这件事一定只字不提,守口如瓶。”
忠顺王微微颔首,又道“总之无论事情最终办得怎么样,小王都是欠了你一份大大的人情。”
叶天涯躬身道“王爷言重了。其实王爷肯为小人出头,劝止边候爷发难之事,亦是天大人情。叶天涯感激不尽。”
忠顺王呵呵一笑,挥手道“这个你便放心罢。自明日起,边候爷父子与你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在颖州府的家人和亲戚朋友,决计不会有事。”
他见叶天涯将信将疑,又是一哂,说道“今天上午,我曾经接见过你的一位同乡,他跟我提及你这位‘小神童叶重’、‘辣手书生’的不少事情。他还告诉我,你曾经救过他弟弟,跟他们家交情匪浅。嗯,此人是谁,想必你也能猜出来吧?”
叶天涯一呆之下,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是欧阳知府?他也来见王爷了么?”
忠顺王颇感意外,没料到这少年居然一猜便中。
叶天涯接着道“听说欧阳知府奉旨进京,极有可能是被免去了官职。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