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山纹将军为了一个承诺可以徘徊人间几百年,显然不可能轻易放下执着,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知道他到底在执着什么,釜底抽薪才行。在那之前,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只能尝试让他不再关注执念,从而暂时驱散怨气。
展无心站在客厅,背倚着大理石办公桌,右腿轻轻压着左腿,呈放松姿态,上身微微前倾,右手插在兜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烟盒,远看有些心不在焉,但离近了就会发现,他正注视着叶非玄,目光专注无比,仿佛正在评估一个新的投资项目。
而那个“投资项目”此时正端端正正地站在山纹将军身边,身边没有黑雾也没有法阵,并没有做出任何展无心脑补中“驱鬼”应该有的动作,只是在跟山纹将军聊天而已。
或者说,是在自说自话,因为不管他说了什么,山纹将军都只是看着笔洗,没给他半句话的回应。
展无心觉得,叶非玄像一个添加了朗读功能的电子记事本,正在全自动播放自己的日记——从昨晚乘飞机到达首都开始说起,事无巨细,包括对首都的想象和真实的印象、第一次住连锁酒店的感想,他用相当的笔墨描述了在古玩市场的见闻,又更为详尽地阐述了对首都小吃的初步理解,将冰糖葫芦和杏仁糖杜隆放在一起对比,简单分析了东西方甜食的差异……
眼前的“驱鬼”画风和脑补的相差太多,以至于展无心不知不觉就忘了家里还有一个黑化的明代文物,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叶非玄身上。
认识以来,他第一次认真思考,抛开死神的身份之外,这位叶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对着一个不会回应的鬼魂说这么多话,他到底有多少耐心?
如果文字也能成精的话,他简直就是“耐心”成精。
可能受他影响,展无心虽然对生活琐事毫无耐心,却饶有兴致地听完了整篇日记,当叶非玄终于停下时,他甚至有些微妙的意犹未尽。
叶非玄不是话痨,说这么多话,无非是想用最温和的方式转移注意力,只要山纹将军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执念自然可以得到控制,可惜收效甚微。
他抬起视线看向展无心,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展无心嘴角勾着一抹不自知的弧度。
叶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不会聊天的人。
展无心走到山纹将军面前,动作很轻地弯曲膝盖,让自己逐渐降低高度,用初次接触流浪动物的姿态一点点靠近,最后在他侧前方坐下,抬头看向叶非玄,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坐下。
叶非玄站着说了许久,自己心里也有一些微妙的违和感,但席地而坐这种事实在和他所受的教育相去甚远,他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选项,直到展无心做了示范,他才恍然明白,交流需要平等,而实现平等的第一步,就是姿态平等。
他微微躬身,刚打算尝试席地而坐,却被展无心拦了一下。
“哎,等等。”展无心脱下西装外套,铺在右手边的地上,“好了,坐吧。”
叶非玄:“可是,你的衣服……”
展无心微笑道:“我无所谓,别把你衣服弄脏就行。”
叶先生毕竟是个可以用刀叉肢解糖葫芦的精致死神,一定非常怕脏。
叶非玄既不愿意弄脏展无心的衣服,也不愿意辜负他的好意,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坐了下来,毕竟衣服脏了可以用魔法清理干净,但被辜负的好意却不会再来一次。
他模仿着展无心的姿势坐下,虽然非常别扭,但视线忽然没了落差,平等亲近的感觉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