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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黄喉
    自大伟回来,店子里就没那么忙乎了,再加上最近生意不如冬天好。

    每天忙过了那一阵子以后,陈烟桥就当起甩手掌柜。

    人坐在柜台前,算算账,算完了就随意往后一靠,把腿支起来,拿大厚本子画几笔,外面人也看不见他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陈烟桥就察觉到被目光焦灼在身,扫视一圈,就看见她坐在一群姑娘中间,目光却是灼灼地望着柜台的方向。

    她在几人中话不多,与追问他时的牙尖嘴利、喋喋不休完全不一样。

    更像个听众,饶有兴致地听着她两个朋友耍嘴皮子,正是钱媛和王薇清,说话飞快嘴皮子也不见秃噜,活生生像东北二人转,就差一块儿红帕子。

    陈烟桥又草草勾了两笔,就搁下了笔。

    他的手机已经用了好些年,连开个浏览器都卡半天,屏幕也花。

    他耐心地一条一条看新闻,经常划个三四次才翻动一下,他也不急。

    大伟忙乎完了,认出来倪芝。

    东北男人就爱撩饬小姑娘,这个撩,不一定是暧昧的色情的,撩饬更多时候代表逗弄和友好。有事没事见到小姑娘就喜欢贫几句,东北的小姑娘各个都有老娘们儿的潜质,被撩饬也少见尴尬羞涩,嘴里狠话接二连三地飚,类似“你是不是虎”“滚犊子”“一边儿去”一类的,都算程度轻了。

    大伟热情地把一桌子姑娘都认了老妹儿,端了盘子菜出来。

    “哥哥友情赠送盘儿菜,黄喉,知道是啥不?”

    王薇清翻他个白眼:“谁不知道啊,猪喉管呗。”

    大伟得意洋洋:“哎,你看,这就错了。”

    “那你说是个啥子?”

    “大血管呐,就心管儿知道不,放火锅里涮一下就吃,嘎嘣脆。”

    “糊弄谁呢你,这跟撸串时候心管不一样啊。”

    “信不信由你,你们啥也不喝,干吃不齁嗓子啊?”

    钱媛这才想起来,“哈啤,来四罐儿。”

    大伟啧一声,“可以啊老妹儿,不过收钱的啊。”

    倪芝接话,“那拿三罐儿吧,我不要了,最近穷。”

    大伟屁颠屁颠去拿。

    陈烟桥抬头看了一眼,她语气平淡,脸上不见赧然。

    倪芝最近确实是囊中羞涩,她原本就不富裕,花钱随性,每个月几乎攒不下多少。在田野期间都给霍霍了,其实没有多少消费,但光是机票都够吃一壶了。

    她既后悔回来时候坐了飞机,没有忍受近50小时的硬卧,又后悔今天没管住嘴,拮据时候还吃了顿火锅。

    陈烟桥把纸条扔在抽屉里,还是同往常一样,待店子里人都空了,才慢悠悠地打扫卫生,挨个儿把板凳儿倒放在桌子上。

    走之前锁抽屉,把零散的钱拢了拢,大票子揣口袋里,小票子分分类。

    中间夹了张纸条儿,字迹丑得跟狗爬一样。

    他又抽出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到了对面掉了半拉儿字的月(胖)哥桌球棋牌。

    他原本伸出左手接的杆子,察觉到倪芝收回目光时,视线在他右手手腕上一扫而过。

    忽然警觉,她为何大费周章约他至此。

    已经伸出去的左手顺势撑住了台面,换右手去接杆儿。

    听见她说的,“添彩头玩一把,赢了就访谈。”

    陈烟桥点头,“可以,那你输了呢?”

    他语气笃定,似稳操胜券,倪芝一瞬间有点惊疑,也不敢在面上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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