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得……”高桥葵心下觉得相泽消太的道歉来得有些不可思议。
“至于开除学生的事,”相泽消太往椅背上靠去,“我并非认为你们是废物,也并非认为你们的努力是无用功。而是,努力就能达成目标这种说法,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残忍。”
他三天三夜没闭眼地守着高桥葵,又陪着警方看高桥葵的行踪录像,又是进行笔录,现在已完全没了精神,胡茬挂了大半个下巴,说起话来比往日更加颓废,“职业英雄看起来光鲜亮丽,百名榜里多数又是40岁以上的英雄,常给人一种这个职业不需要承担高风险的错觉。但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近几年英雄的平均死亡年龄屡创新低,现下已逼近32岁。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高桥?”
极难见相泽消太对学生提起这些社会现实,他寻常习惯说一不二,且从不解释自己做事的理由。高桥葵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能摇头。
“我第一次从新闻里看到学生死亡的消息,是在两年前。警方调出了他死亡前的录像,viilian对他进行5对1的围剿,他迎战,但因为格斗技术不扎实,而屡次失误,不仅没能击败敌人。还因战意全无,而错过逃跑的机会,八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内脏,最后被刀砍烂了脑袋。他死时才21,是家中独子,很受疼爱。”相泽消太轻描淡写道,“平均死亡年龄只是数据,但它会警告你,许多年轻英雄都在不知不觉间死在了大众看不见的角落。”
高桥葵沉默不语,头却越来越低。
相泽消太无比平静地说着,“当你成为英雄之后,你会是个保护者,而不是被保护者。人们只会期待自己被拯救,而不是在意你的性命岌岌可危。无论你面对死亡时心情多么绝望,你都会被媒体谎称为’壮烈的牺牲’。”他略微停顿,给了高桥葵理解的时间,“在死亡面前,梦想会破灭、希望会无用,能救你的,只有你手中的武器,你的技术,你的[个性]。没有觉悟又不知水的深浅,即不具有天赋又无法坚定,我不能放任模棱两可的学生成为英雄。”
“可这终究只是老师你的一己之见不是吗?”高桥葵醒觉自己太过无用,她这么怨恨相泽消太,她这样不满于他否定学生的可能性,那么她理应把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应该抓着相泽消太的头发对他咆哮,但她还是染上了哭腔,“你怎么能只靠学生的几个错误就预判别人的未来。什么又是天赋?什么又是才能?你的看法真的准确吗?如果再坚持一下,再等待一下,我们就会变得更好呢?”
“假设有千千万万种,而我能做的,只是从自我观念和看法积累而成的直觉中,做出一个决定。并且不论这个决定所导致的结果是什么,都只能接受它。”每当相泽消太说出一句话,他都显得更加疲乏,“你问我,我是不是会犯错。答案是肯定的,我会。但我必须做出决定,无论身为英雄,还是身为教师,这是我的职责。”
“老师难道就不会后悔吗?”
“我会反思,会进行自我纠正,但我不会后悔。”
“老师有想过被你开除、被你放弃的学生,之后要怎么才好吗?也许他们不想进入普通科,他们哪怕死都想成为英雄。”
“高桥,”相泽消太一字一顿地说道,以他30岁的立场、30岁所能看到的未来,“这世上有即便努力也无法跨越的高墙。但路并非只有一条,没有必要在一堵墙上撞个头破血流。15岁坚持的事情35岁未必还在坚持。届时,很多人往往会认为以往所盲目崇拜的东西并没有那种价值。”
高桥葵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如果,如果我就是想成为英雄,不成为英雄就无法活着,你又该怎么说?”
“好在,你拥有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