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来,很自然给王安风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柔声道:
“安风……”
王安风没有动。
女子笑了笑,越过王安风,迈步走向家中唯一算是值些钱的马车,伸手拍了拍马儿的鬃毛,正要抓缰绳时候,王安风已经转过身来,抢先一步将马车缰绳抓住,女子转过头,看向王安风,声音柔和,却加重了语气。
“安风……”
王安风道:“嗯,我知道的,师娘。”
女子听到了青年声音里面细微的颤抖。
王安风抬头看着梅花树,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下光斑,打在身上有些暖意,脚下雪已经消了,砖石清幽,他想到了年少时候,教导自己学琴的夫子,教导他做人要谦逊谨慎,脚踏实地的老师。
王安风深深吸了口气,朝女子微笑道:
“是要去接老师吗?”
“我来送师娘你去……”
他不顾女子的反应,拉开了车帘,让女子上车,然后垂下了车帘,拉着马车,这个时候王安风扬起头来看着天空,双目泛红。
若是立下了科考这一个规则的人贪墨巨大,而能够全身而退,这个选拔人才的方法无异于一个玩笑,如果他冲入朝堂中,强行带走了姜守一,就相当于亲手打碎了自己老师一生的大愿。
王安风双手覆盖在脸上,呼吸粗重,身子微微颤抖。
身为姜守一的嫡传弟子,他最有立场去救姜守一。
那是他的老师,在他十三岁甚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告诉他如何为人,告诉他那些朴素的道理,教会他弹琴,告诉他,王安风不需要学着做其他人,王安风只要是王安风就可以的夫子。
可是唯独他,唯独他最不可以去救姜守一。
那是作为传承者而对老师最大的背叛。
王安风眼眶泛红。
他想到了那一日大凉村树下对着自己柔和微笑的书生:
“在下,姜守一。”
他慢慢放下沾湿了的手掌,看着梅花树,道:
“原来老师也是个狠心的人。”
他声音低下来,轻声道:
“真狠啊……”
“师娘,这里的梅花树,明年一定还会怒放吧?”
对于已经怀抱死志的人来说,这个时候任何的劝说都是侮辱,作为学生和弟子,应该目送自己的夫子坦然走完自己的道路。
这是作为弟子最大,也是最残酷的职责。
殉道者。
………………
崔哲站在众人的最前面。
在他的周围,有着出身于大世家的好友,有太学学府中的学子,也有殿试落榜的那些人,有文坛上得享清誉的文坛大家,不过更多的只是寻常百姓。
他想着百姓真是最好愚弄的人了,只要说姜守一仍旧糊弄了皇帝,现在皇上宣他入宫,马上有更大的好处,这些人便群情激愤,一气涌来,或者空手,或者拿了些臭鸡蛋之流的秽物,有士子已经在墙壁上大书特书,虽然用词雅致,可大多是辱骂的话。
崔哲眯了眯眼睛。
今日姜守一入宫,恐怕是回不来了。
他想着那书生,心里莫名有些惊惧,可旋即就变成了恨意,看着这清雅的小院。
心中呢喃,既然姜守一不回来了,岂不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姜守一发妻也是当年天下有名的才女,姿容清丽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