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饰演的是一位神人,正在雷霆里沐浴劫难,他将要成为仙境的一员,但这之前,他必须抵挡住雷霆、狂风和天心质问——小范围的复杂动作,半个舞台的奔舞,以及在原地的上半身和手势表现,这虽然不是一个主角角色,但难度也是非常高。
他听到旁边的同事在窃窃议论。
“他不是很久没跳了么?”
“什么很久没跳,他是五年前演出的时候出了事故,昏迷了五年才醒的。”
“啊?昏迷五年,怎么可能,肌肉不会萎缩么?”
“筋骨也会僵硬的吧?”
“哇,天心质问这一段跳的真好啊,把面对内心的那种抵触、规避都跳出来了,水平这么高呀?要是没出事,岂不是早就是首席了。”
杨鸣觉得细细密密的汗从额头上沁了出来。
一舞跳毕。
同事们给他献上了澎湃的掌声。
杨鸣看了一眼总监原来在的地方,她已经不在那里了。杨鸣的耳朵里还在响着同事们的“质问”,为什么?五年了,为什么他能够跳的这么好,是啊,为什么?杨鸣挤出人群,找了个偏僻的小练舞房,昏暗的让人感到非常安全,后面小半间,堆着散乱的各种舞台道具。
他扯下自己的衣服,踢掉了裤子,就穿着裤衩站在镜子前——这么年轻,弹性,有力,又富于勃勃生机的躯体。他一步一步走近镜子,看着自己的脸,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惊惶和抵触,让他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杨鸣扑到了自己的包上,从里面找出一把剃须刀来,他把胡须先提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打开削发器,顿在那里,仿佛时光凝固,仿佛天人交战——他闭上眼,嗡嗡的声音再响起来。
一丝一缕的长发落在地板上,飘乎乎的,每一丝的落地,却又那么触目惊心。
坑坑洼洼的寸头渐渐出现。
杨鸣良久不敢睁眼,他使劲闭了闭眼睛,突然冲向了旁边的水池子,粗暴秃噜着脑袋,把胡须、头发都洗掉了,然后睁开眼睛,对着哗啦的水柱凝视,才决然地站到了镜子前。
这副身体,比他考入舞团的时候,更加优质。
杨鸣想起了当时考试的时候,他跳舞的画面,他想起一步,就跟着跳一步——更稳定,更高标准,更成熟,更动人。
“杨鸣,杨鸣?”
有人在喊他。
杨鸣突然惊慌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和脸,他四下寻找着,从道具杂物里头,找到了一箱子假发,他找了一顶男士半长头发待了起来,竟然那么合适,仿佛原来那一顶也是假发一般。
胡子,他从包里翻出来一只一次性黑色口罩,然后把衣服穿上。
“谁在喊我?”
“你怎么在这,总监喊你,赶紧去吧,估计有好事呢。”
“好,谢谢。”
杨鸣一转头,看见总监就在不远处,她办公室的门口,静静地看他,两个人对视了很久,仿佛有永远那么长。总监点了点头,先回了办公室。
杨鸣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总监,您找我。”
总监依然是那么淡漠,仿佛不会其它表情,但眼神却锋利深邃地让人害怕。
“嗯,团里新编了一支独舞,喏。”总监把桌面上剧本推给杨鸣。
《寂静湖》。
“您是?”
“没有信心?”
杨鸣放下了刚才的一切,眼睛突然发亮,总监亲自编的舞团独舞,这是首席才有的待遇,或者说首席未必能演,但演的人,一定是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