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用现在是兼任长安县与万年县两县的县令之职,这两个县的公府也不在一个地方, 若他选定一处作为办公地点, 另一边的人必然就不同意。
这就好比他从前在常乐县当县令的时候,常乐县属瓜州管辖,瓜州辖下还有其他几个县, 其中便以晋昌为州治所,晋昌人是很以此为荣的。
白以茅早前去往常乐县当县的时候,白家长辈便与他说,叫他这几年在那边好好发展常乐县,做出一番政绩来,然后他们这边在长安城再做做工作,宣扬常乐县的繁荣富庶, 将瓜州的州治所改为常乐县, 再给白以茅弄个刺史的官职。
这固然只是大家族们为自家年轻人做的盘算, 更改一个州的治所,虽然不常发生, 但也不算什么十分稀罕的事情, 尤其是在那边陲之地。然而这件事对于瓜州当地的百姓乃至于一些仕绅地主们来说,那就是一件相当了不得的大事了。
罗用现在作为长安万年两县县令, 他若是选在长安县这边办公, 万年县那边的人就不答应。
原本这长安城在前代是叫大兴城的, 换了新朝以后改称长安城,从此之后,很多外地人便只知长安而不知万年,如今若是连治所都要归到长安县那边,那岂不就是坐实了万年县要归长安县管辖这个事实?
万年县那边的人多么心高气傲啊,如何能够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然而长安县这边的人就算大抵不是世族大家出身,却也是轻易不肯屈居他人之下,再者,若是单论经济发展,这几年以来,长安县这边实际上又是要优于万年县的,西市也比东市更加繁华热闹。
这两个县的人互不相让,于是最后便只好把罗县令剖成两半,一三五七九在长安县,二四六八十在万年县,一月之后还要换,一三五在万年县,二四六在长安县,因为谁都想当前面的一三五,不想做后面的二四六。
别以为这么被人争着抢着,罗用就成一块香饽饽了,事实并不是那般。
罗用作为一地父母官,这些长安城当地人,不管是大户小户,在与他打交道的时候,当面总要给他几分尊重,然而很多人在言语间依旧会显出几分颐指气使的姿态,因为罗用出身很低,官职亦不算高。
有一回,七娘就这件事,向罗用取经,因她眼下在长安城中行走,偶尔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跟白家的年轻人们一起出去赴宴,也会有被人瞧不起的时候。
“你便只当他们是蚊蝇嗡嗡。”罗用先是这般说。
“若是不能呢?”七娘道。她若是能够做到那般,如何还需向罗用求教。
“那便在心里骂他傻缺。”罗用复道。
“……”七娘倒是没想到罗用会这般说,想了想,自己有时候确实也是这么干的,但有时候这么做还是不能解决问题,于是又问:“若是无用呢?”
罗用从书案中抬起头来,笑看了自家小妹一眼,对她说道:
“若是那人实在做得过分,你一时又赢他不得,那便暂且记下,他日再寻机报复,亦可回来寻阿兄阿姊相助。”
七娘这天下午从罗用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总觉得心里面有点怪怪的,自家兄长竟然教她记仇报复啊……这分明是在教坏小孩么。
之后两三日,她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面反反复复想了又想,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去问了四娘的意见。
四娘近日也是十分忙,不过对于自家这个最小的妹妹的教育问题,她也是很重视的,当时便抛开了那满脑子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