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看得到的,皇帝自然也看得到。他原本就因为太子那封信对宋禹丞愧疚到不行,结果现在再看到本人,更觉得心里那个坎儿怎么都过不去。
“都起来,朕不会怪罪他。”先叫喻家军的将士们起来,皇帝亲自走到宋禹丞面前,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孩子过分了,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也不说先进宫和朕说一声?”
皇帝这一句话,可以说是直接把宋禹丞差点掐死七皇子这件事给翻篇了。这一下,几乎整个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因为,皇帝没有偏心七皇子这个举措,几乎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然而宋禹丞却只是摇摇头,然后跪下给皇帝磕了个头:“祈年给陛下请安。”
“连舅舅也不叫,这是怨上我了?怨着舅舅没给你看好媳妇?”
“不是……”宋禹丞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什么,又像是有口难言。最后干脆起身,从七皇子屋子旁边的桌案上,拿出一张宣纸来。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快拦住他!”以为宋禹丞要做什么傻事,皇帝赶紧命人拦住。然而结果,却并不是。
宋禹丞没有半分自尽的意思,而是沉默的用匕首把手指划破了。接着,就就着指尖的血,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休书两个字。
“喻祈年,有妻吴文山。因常年在外征战,生死不保,情愿立此休书,任其改婚。愿吾妻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立约人:喻祈年
写完之后,他换了只手,将休书奉到皇帝面前,再次一言不发的跪下。
皇帝接过来一看,差点没让眼泪掉下来。他看着宋禹丞淡漠的脸,哑着嗓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绝对是宋禹丞写过最好看的字。比平时给他送的奏折,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尤其是吾妻和吴文山这五个字,更是大气深情到了极点,不用想也知道,平时私下里是练了多少遍。
那吴文山素有才子之名,宋禹丞练着,多半是想要有机会讨他欢心。然而万万没想到,最终却是在休书上写出来的。
皇帝几乎不敢去想,宋禹丞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写这些字。
他的外甥,堂堂长公主之子,分明应该好好娇宠着长大,锦衣玉食,可现在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更不知道打了多少仗。
至于那句年在外征战,生死不保,更是刺得皇帝心口发疼。这孩子才多大,竟然就做好了随时为国赴死的准备。可他这个做皇帝的,却又是如何对他的?
为君,他没有帮自己的臣子照顾好家眷。为长辈,他亲手把宋禹丞养废,养成现在这幅只懂打仗,不懂其他的纨绔模样。
“祈年,是舅舅对不起你。”皇帝拉着宋禹丞的手,眼圈都红了。可宋禹丞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对宋禹丞的愧意,越发到了顶点,连带着对太子的愧疚,也更深。
宋禹丞说:“不是您对不起我,而是您要对得起天下百姓。是祈年放肆了。”
皇帝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伸手把宋禹丞拉起来,抱在了怀里。
“祈年,你放心,舅舅一定给你给说法。你喜欢吴文山,舅舅帮你把他找回来。”这样纵容的话,皇帝以前不知道对宋禹丞说了多少次,可唯有这次是真心的。
然而却被宋禹丞拒绝了,“不必了,大丈夫何患无妻。走了便走了,舅舅要是不累,祈年就跟您一道回宫吧。原本您不叫我,我也得回来一次。倭寇那边的麻烦不小,这次出海,祈年也画了新的海图,怕别人说不清楚,得自己当面和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