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漫却有点想象不出,那个总是西装笔挺的程骞北,曾经生活在这里的样子。
老片儿警继续道:“当年流氓地痞多,这边乱,就经常有人来这里的小商家找茬收保护费。一般做小生意的,奉行的都是破财免灾,只要不多基本上都会给。小北和昊天俩孩子,都是早早没了爸,照说孤儿寡母做生意,更是得小心谨慎点。但这俩孩子,从小就是反骨。十来岁大点,流氓来闹事,也敢轮着板凳跟人干,几块钱都不让自己妈给,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怕,那些年我没少去处理这些事。但派出所管不完,管了今天明天又是一样。”
江漫不是无知少女,知道这个管不完是什么意思,在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信息发达,作恶更加肆无忌惮。比起她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环境,程骞北的成长背景,不仅仅是简单的市井生活,那是一个充满了恶的世界。
“事情转折是在十七八年前吧,有一次一群流氓又去收保护费,小北和昊天俩孩子把三个人打成重伤。昊天当时已经满了十四岁,去了少管所,小北只有十三岁倒是没受影响。”说着笑了笑,“昊天那小子在少管所待了一年,从里面出来,就当起了下塘街的混混老大,后来外面的人再没人敢来这边闹事了,可是人太浑,职高没毕业又进了班房,也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再后来我就没看到他了。”
江漫想了想问:“那程骞北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小北啊!”老片儿警叹道,“这孩子跟昊天不一样,从小就爱学习,我晚上出去巡逻,几乎每次都看到他在门口写作业。可惜生在下塘街,日子安宁不了。他其实人挺本分的,可是性子太犟了。不过孤儿寡母在下塘街,他妈长得好看人又温柔,要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再老实点,估计娘俩也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我记得他们家虽然是早餐店,晚上也做夜宵,他每天回来就跟她妈一块看店,十来岁就凶得狠,人还没凳子长,遇到闹事的就跟敢人抡凳子。”
虽然其实是一段挺心酸的成长经历,但江漫还是被这描述弄得有些想笑。
“好在他抡凳子也没抡出什么大事,打伤人那年没满十四岁,等过了十四岁,昊天那小子又已经在这里称王称霸,没什么人敢来找麻烦了。不然小北成绩那么好,一个后来还考上重点大学的好苗子,要是进了监狱,那就可惜了。”老片儿警一口气说太多,喝了口茶,又才继续,“我也是最近看到新闻才知道,这孩子原来都当大老板了,还是大画家的孙子。这要是一早就被接回来,不在下塘街长大,肯定过得好多了。”
江漫点头,由衷道:“是啊!”
“不过他也算争气,考上了重点大学,开公司当老板,不像昊天那小子,两进宫不说,听说现在还被通缉了。也不知道小北后来和他关系怎么样?可千万别被连累了。”
江漫笑了笑,道:“应该不会的。”
老片儿警点头:“最好是这样哦!你不晓得,小北那孩子真是太不容易,后来妈也没了,别说考上重点大学,要是换做别人,恐怕早走歪路了。”
江漫笑道:“嗯。”
和老警察告别后,站在脏乱而萧条的下塘街边上,江漫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难受得厉害。
许慎行给她的资料其实也没有错,只是站在高高在上的局外人立场,他看到的程骞北,就与下塘街里曾经的程骞北,截然不同。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完全相信他,也没有去找程骞北要一个真相,因为她知道他作为局内人,所描述的真相,和事实也必然有出入。甚至以他的性子,可能什么都不会说。
她本来对程骞北近乎于一无所知,但当她慢慢靠近他不为人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