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开始没有反应,可渐渐便停止了挣扎,混沌红肿的眼睛里也一点一点地泛了光。
“我……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你爹二十三岁,你也才五岁……”
嘶哑的声音,像是含着满喉咙的沙子,听得人难受。苏妗飞快地倒了杯水喂到她嘴边,柳氏没有再挣扎,神游天外似的喝了下去。
苏妗松了口气,又忍着心中的复杂给越瑢讲了几件印象深刻的幼时趣事。越瑢点头表示意会,耐着性子一点一点讲给柳氏听,终于在大半个时辰后,将柳氏从那种疯魔的状态中拉了出来。但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柳氏还是很不安,跟“女儿”说两句话就要念叨一次:“我要回家,岁和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越瑢知道自家这岳母大人对已故的岳父大人一往情深,但没想到竟深成了这样。又见她一心想着回广安伯府那个他们曾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他不由有些头疼——这好不容易才把她给弄了出来,难不成要再给送回去?
苏妗也在想这个问题,送是不可能再送回去的,但她娘满心满眼都是她那死鬼老爹,只怕她和越瑢一走,又会闹起来……
她拧眉沉思,目光不经意地扫见柳氏手里紧握着的玉簪,突然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
“我有办法了。”
看着与自己异口同声的媳妇儿,越瑢一顿,笑了起来:“夫人先说。”
“母亲极少出门,只要把这个房间布置得和她从前住的地方一样,她自然就不会再闹了。”终于想到了解决办法,苏妗心情好了不少,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越瑢眯眼看着她,嘴角越发往上翘了几分:“英雄所见略同。”
头脑灵活,思绪敏捷,还很懂得变通,他这媳妇儿,果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那样,是个只认规矩的小古板啊。
***
在小两口的合力安抚下,柳氏终于不再闹腾了,叶太医给她施了针,早已累极的她便渐渐睡了过去。
亲自带人将她所住的屋子重新布置了一番,又守了她大半天,确定她的情况已经稳定得差不多之后,苏妗才跟着越瑢一起坐上了回镇北王府的马车。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暮色四起。
苏妗看着外头的天色,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越瑢道:“劳世子跟着妾身忙活了一天,实在是辛苦了。还有我娘的事情……多谢世子,要不是你,她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你我夫妻,何必这样客气。”越瑢笑了起来,温柔优雅又带些缥缈的样子,宛如天外谪仙,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换做平常,苏妗只会暗暗感叹他的超凡脱俗,可如今……
脑中猝不及防地闪过了青年顶着自己的脸,暗搓搓地躲在假山后面使坏的样子,苏妗嘴角一抽,突然有种再也无法直视他的感觉。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只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抿唇露出了一个羞涩又感激的笑容。
甭管真实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保住自己的人设才是最重要的事。
当然她也不是不好奇的,只不过他既然选择了掩藏,那必然是有原因,轻易不会坦白的。既如此,她又何必自找没趣?
何况好奇归好奇,她其实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事儿,毕竟人生在世,谁还没点秘密呢?就比如她,不也对他戴着面具,没有袒露全部的自己么?
总之,只要能继续过现在这种平静安宁的日子,不管真正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妗觉得自己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