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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拿滤网过滤了几遍,然后用半个蛋壳给他倒了一些,关捷小心地捧在路上走,生怕它撒了。
只是还没走回家,这一小摊油就在低温里冷却凝固,变成了很像猪油膏的固体。
关捷回家的时候,路荣行刚刚弹完,正在泡手准备吃饭,关捷颠颠地跑过去献宝。
路荣行对偏方已经死心了,没带指望地谢过了他,每天都坚持洗完手就擦,冻疮却并没有因此就奇迹般地变好,只是一直没破,回暖的时候肿块自己消了。
不过从第二年直到大学毕业,他都没有再生冻疮,没有人知道这当中有没有关捷的功劳。
在那个蛋壳被挖到见底的时候,小学、中学相继放了寒假,路荣行一入冬气管炎就犯,咳嗽鼻塞咽喉肿痛,便整天坐在床上看电视看书,关捷仍然到处跑。
街上每年过冬都会有人生火盆,将大块的树桩装在破了的铁盆里,烧着后熄掉明火,让它像渥炭一样慢慢烬化,利用辐射出来的温度取暖。
大人们围在火盆周围,烤手烘鞋展望来年的收成,关捷就坐在夹缝里的小板凳上烤花生,边烤边吃,要是记得,还能给路荣行留一把。
李爱黎和汪杨不畏严寒,大冷天的都在搓麻将,关宽和路建新这些男人们,就斗斗地主抽抽烟,聚在一起聊新闻联播。
关敏因为还有半年参加高考,仍然留在学校里补课。
繁重的升学压力导致普通班的不少同学都开始发奋,没日没夜地写公式背书,至于那些已经认定“读书没什么用”的倒数生,倒是十年如一日地继续在校园里闲逛。
学生杀老师的凶案并没能改变一中老师打人的习惯,部分老师起初确实收敛了一些,但如今早已故态复萌,因为一个人、一桩事件,基本不可能撼动一种风气。
李云、王聪聪、曹兵甚至伍老师,都已经变成了近乎被尘封的字眼,连关敏都几乎不再想起他们,她有了新的班主任,脑子里被塞满了中考倒计时的数字。
现实以无声而铁血的事实证明,要遗忘一个生命中当时以为很重要的人,需要的不过是区区两样东西,断开联络,以及一小段忙碌的时光。
在一中的校外,新年的氛围正在充满街道,路边陆续摆上了鞭炮摊,菜市场门口也出现了一些平时没有的小摊,卖枣卖茶卖江米条,大人们一天要上十趟街,要么就是在厨房忙碌。
蒸包子、卤菜、炸麻花,灶台上炊烟不断,关捷每天不吃正餐,都能被撑到直打嗝,加上全是大鱼大肉,油水厚得他夜里睡不着,白天不得不到处找活干,消化完了那些躁动的能量才好睡觉。
李爱黎充分利用了他爱跑的能动性,将他使唤得马不停蹄,一会儿让他去称糖称瓜子,一会儿又让他去买酱油。
关捷在马路上来来去去,偶尔看见乞丐在街边的垃圾堆旁流浪,脑中倏忽会弹出一个念头,心想他今年怎么这时候还在这里,明明往年天一冷,乞丐就会从街上绝迹的。
不过别人爱在哪儿就在哪儿,也不关他什么事,关捷闪身钻入集市,塞在荷包里的手将硬币拨得叮当作响,这声音他感觉自己很有钱。